第91章
有过一次差点迟到的经历, 后头顾野没再迟到,天天都赶在正元帝来查岗之前,就已经进了文华殿。
这天文大老爷比他来的还早, 两人又立刻头碰头说上话了。
后头正元帝过来, 就听到顾野正赞叹道:“大叔公好棒的文采, 我就知道我前头想的不错,那《风流记》最精彩的那段——唱我家麻辣火锅的, 就是您写的!”
当然了,顾野这白丁水平,肯定是看不出《风流记》里哪段是文大老爷写的。
只是听他娘私下念叨过, 说夸麻辣火锅的那几句实在太真情实感了,简直像写这唱段的本人不仅吃过, 而且还十分喜欢一样。
后头他又听正元帝提过, 说那戏本子是他发动了翰林学士来写的, 又主动提议让文大老爷给顾野当先生, 显然对文大老爷还有几分看重。
前后一联系,顾野自然猜到了。
文大老爷是个内敛的人,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殿下客气了,下官可不敢当殿下的一声‘叔公’。”
顾野笑着点头道:“您是为我好,我省得的,但是私下里嘛,我还是喜欢像从前一样喊您。”
文大老爷被他哄得满脸堆笑, 说:“殿下要是觉着还行,那我接着……”
话音未落, 文大老爷看到正元帝过来, 立刻起身行礼。
正元帝进殿让他免礼, 询问道:“昨儿个就看你们在商量什么, 这是又在计划什么?”
顾野就解释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是我想了个新戏,请小文大人帮着润笔呢。”
正元帝愕然。
堂堂翰林学士,如今又是皇子的先生,上次是他以皇帝身份,才能驱使的动文大老爷等人。
顾野虽是皇子,可昨日他已经拜了文大老爷为老师,文大老爷可没必要听学生的。
顾野就笑道:“文大人知道我孝顺呢,两位阿奶都爱看戏,写给她们瞧的。”
得,原来和正元帝之前用的是一样的理由。
这理由第一次还能骗骗人,后头吉祥戏园和食为天都因为这出戏赚的盆满钵满,可再没人会相信这戏只为了孝敬长辈。
不过文大老爷既然愿意给他写,正元帝也不说什么。
但后头私下里,正元帝还是和顾野嘟囔了两句,“前头不都是让我帮你想吗?这次你咋直接和小文大人商量起来了?”
顾野心道,这叫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直接对接,他娘从前教过的。
正元帝虽然不是中间商,但既知道了那戏本子出自谁手,自然就可以省略中间这步了。
这话当然不能说,顾野蹙眉道:“从前那是不知道你身份,所以为这点小事麻烦你。眼下知道你这般忙——最近天天上朝,一上就是半上午,后头还有处理不完的公文。”
说着他又是扶额,又是叹气,“劝你休息你也不听,愁死我了。”
正元帝哈哈大笑,“怎么一套一套的,比人唱戏的表情还多。可真是让人拿你没办法!”
顾野也跟着笑,问说:“那既然你问起了,我能占用一点你的时间,聊聊戏本子的内容吗?”
正元帝确实忙,但再忙
也要吃饭,就用吃朝食的时间,和他慢慢聊。
…………
顾茵这天到轻食雅舍的时候,陆夫人等人就已经到了。
众人没像往常那样说说笑笑,而是在压低声音说话。
她一上来,众人就止了话头。
顾茵察觉到了,想着多半是隐私的事儿,她就道:“我新做了甜品,叫双皮奶,做法和姜撞奶差不多,但口感略有些不同。请大家尝尝味。”
轻食雅舍开业之初就已经有了许多新鲜东西,后头顾茵也经常不定时的推陈出新。
但不论新品还是旧品,都是有品质保障的。
即便是开业时候的那卖相让人觉得难以接受的龟苓膏,在文二太太等人抱着尝试的心态试过后,都体会到了顾茵说的滋阴降燥的功用,而十分喜欢,隔几天就要吃上一盅。
而每次推出新品,顾茵都会请大家品尝。如果她们按着自己的口味给出意见,那么下次再点单的时候,顾茵就会细心地按着个人的口味来调整。
相处的这般好,没得因为一点事而瞒着她,生了嫌隙。
所以陆夫人和几个手帕交对视一眼,就招手让她过去。
“这两天有个流言,已经传的街知巷闻。”陆夫人开口道,“是说关于鲁国公府和你家的。”
顾茵在外行走时并不端着自己的身份,但雅舍的女客非富即贵,时常在这里聚会,肯定会打听一下东家的具体身份,而顾茵也没有刻意隐瞒,所以大家自然都知道的。
顾茵正色道:“夫人请讲。”
陆夫人就接着道:“外头在传,说鲁国公夫人当年参军当厨娘之前,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还被买入杂耍班子里,靠愉人讨生活。还传说,这消息是……是你家放出去的。”
顾茵愕然,陆夫人小心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确实是一副才知晓的模样,呼出一口气道:“我们自然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平时大家喝了酒,兴头上来言行无状。你要真是这样的人,外头早不知道该怎么说咱们了。”
顾茵蹙眉道:“我家和鲁国公府确实有些不合,但并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儿。且这种事儿外人如何得知?怎么好端端的说是我家放出去的消息?”
陆夫人又给她解释:“说是鲁国公夫人两日前去的半月庵祈福,而你家老夫人,那日也去了庵堂。”
话说到这里,顾茵就明白了。
这段过去在顾茵看来不算什么,知道了至多感叹一声陈氏命途多舛。但陈氏现在成了鲁国公夫人,在高门大户的眼中,这些就是不光彩的事儿了。陈氏便是为了儿子,也不会对人提起那些。但人在神佛面前自然是不会掩掩藏藏,肯定是什么都会交代的。
自家婆婆和她同一天去祈福,后头立刻流言满天飞,确实是太巧合了。
“我娘的为人我了解,她就算听到什么也不会往外说。那日去祈福遇到鲁国公夫人的事儿,她回家后都没特地提起,更别说去听来的话散布全京城。谢谢诸位提醒,我这就去仔细查查这件事。”
这事儿确实麻烦,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一来自然是和鲁国公府结&#3
0340;仇怨更深——倒也不是说他们怕了鲁国公府,只是没必要背这个黑锅,二来,陆夫人这样和她相交甚好的,自然是愿意信任她,可其他人呢?
真要让人觉得自家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家,谁敢放心在食为天说话聊天?
道过谢后,顾茵还下楼去把那甜品做出来。
下午晌,顾茵为了这事儿提前收工回了家。
她先把来龙去脉说给王氏听,王氏知道了直呼冤枉。
“我真要有那份心,我也是冲着那老虔婆去,我为难她儿媳妇做什么?她儿媳妇温温柔柔我还挺有好感的,那天认出她来,看她几步开外还站着丫鬟和仆妇,我怕那老虔婆知道我同她搭话又磋磨她,啥都没说就立刻走了。”
顾茵把茶盏往她手边一递,“娘先别急,我自然是知道您的为人的,不是怪罪您,只是询问您当时的状况。当时除了您之外,鲁国公夫人祈福时可还有旁人听到她说话?”
王氏喝了口茶顺了气,仔细回忆道:“那天天不好,要不是咱家前头亏欠着沈姑娘,我也不会在那种天气出城。庵堂那日人很少,当时在里头的除了我,就是半月庵的小尼姑,还有鲁国公府的下人,但她们都离得不近。”
王氏越说声音越小,要不是她确实没做过,自己都要觉得自己有嫌疑了。
她懊悔道:“早知道会惹出这样的事儿,一认出她我就立刻走了。再不该听下去的。唉,当时虽然离得近,但是祈告神佛的话,她本就说的十分小声,和呓语差不多,而且都是人家最私密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认真去听,去打探?只听了一耳朵什么被拐卖,码头,杂耍班什么的,后头我都自觉没听了,只在心里感叹她可怜。早知道如此,我当时就该……”
“娘等等!”顾茵突然打断了王氏道:“什么拐卖,什么码头?”
王氏被他喝的有些懵,讷讷的问:“咋了这是?就是她自己说的话,我只听到这几个字眼。”
顾茵在屋里绕了好几圈,平复了心情后才开口道:“娘还记得葛大叔和葛大婶吗?”
“咋不记得呢?咱们才离开镇子半年,不就是早前咱们在码头上摆摊的时候……”说到这里,王氏嚯的站起身,“你是说……”
顾茵点头,“虽知道可能性不大,但也有句话叫无巧不成书,咱家小野还是青意前头费心寻找的孩子,这样的巧合都实实在在发生过。所以我觉得,这事儿也有可能!”
葛家老夫妻远在寒山镇,无从查证,而且若是在只猜想阶段,就问起这件事。就怕最后给老人假希望,尤其是葛大叔身体在码头辛苦了这些年,身体已经不大好,三五不时就发一些小病小痛。
最快也最便捷的方法,当然是直接问陈氏,看她对小时候的事儿还记得多少,能不能和葛家对上号。
但这传言已出,两家关系现在说是势如水火也不为过,也不知道陈氏是不是也误会了。而且就算她没误会,这个档口肯定是被秦氏关起来了,不会放她出府来的。
要怎么和陈氏联系上呢?
婆媳俩正发愁着,顾野从外头跑进府中,边跑还边喊:“冯钰,你不要欺人太甚!”
眨眼间,冯钰气势汹汹追在后头,“你家敢编排出那样的流言,我不教训你不配为人子。”
两人在门口就弄出
了不小的动静,门房赶紧来通传了。
顾茵和王氏连忙赶出去,顾野已经跑进来,而冯钰就在后头追。
府里下人都围上去了,但冯钰年纪虽小,武艺却不低,且看穿着就知道家世显赫,所以下人也不敢动手,只敢把他拦着。
“误会误会!”王氏连忙扑过去,挡在顾野身前。
本就是她惹出来的事儿,这要是让大孙子挨了打,那比直接打她还教她难受。
然而王氏预想中冯钰大打出手的事儿没发生,冯钰没再动,顾野还催着下人道:“都傻站着干啥?快去把咱家大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