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石……五彩……”

在不断重叠的呓语之中, 季雪庭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甚至就连他的神智也渐渐变得浑浊不清。

无数支离破碎的幻象与片段宛若风暴刮过他的大脑，带来的剧痛几乎让季雪庭晕厥过去。

事实上，如果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修士, 如今大概确实已经彻底地晕过去了吧，可作为灵物寄身, 他却只能徒劳无功地呆立在原处, 忍耐着幻觉与异像的冲击。

有的时候, 他的视野里充斥着数之不尽的奇异生物。

身披鳞甲的怪物，亦或者是一团血红柔软，巨大如山的肉团, 生着双翼的天女在半空中不断飞舞，与姣好美艳的头颅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却是她们背部生长着的丑陋人面，海藻一般自深水中游过的巨大黑影中生着无数只闪耀着金光的眼睛……

那些怪物有的是季雪庭第一次见, 有的却有点儿眼熟。

季雪庭很快就想起来, 在瀛山之底的地宫之中，他也曾经在幻觉中亲眼见到过这些“东西”的存在。

而当时它们似乎就聚在一起正在讨论着什么。

对了, 那些“怪物”讨论时嘈杂的声音，似乎就是如今正在他耳边不断回响的呓语。

季雪庭不由自主地凝神, 本能地觉得自己如今所见所闻十分重要。

偏偏他越是想要看清楚那些东西, 越是想要听清楚他们口中之言, 晕眩感就变得越发强烈。

甚至就连之前的幻觉都如同烟云一般倏然散去，转而变成了另外一个噩梦般的场景：无穷无尽，宛若无垠之海般的肉团与怪物正从半空之中纷纷坠下, 扭曲的肉条在半空之中化为了如同旋风一般的鲜红巨树，胡乱地拍打着着脆弱的大地。

穿着极为古老的人们在逃窜, 尖叫, 但很快就会被从天而降的肉肢缠上, 接着被咀嚼和吞噬。

很快，那些人就在某种黑烟的作用下一点点融化成半凝固的状态，与那些自己之前还在拼命躲避的肉块融为了一体。

【大虚……降临……】

季雪庭看着眼前的场景，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喃喃低语。

【混沌侵蚀八荒八极，吞噬凡世。】

就像是在应和着脑海中的低语，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所吞噬，所融合的确实不仅仅是人类，它们落在地上，地面上的山川草木便也开始在黑烟的作用下变形，溶成了一种柔软恶臭的黏液。

它们在半空中挥舞，拂过它们的微风便自然而然地染上了暗淡的灰色，而那微风吹到哪里，哪里地花草树木便会倏然褪去颜色，仿佛化为了石雕。

在这些怪物面前，这个有着碧水蓝天，绿树红花的世界看上去就如同琉璃幻境一般脆弱不堪。

仿佛随时就将被它们完全吞没，侵蚀，最后化为黑暗扭曲，不断蠕动的漆黑之地。

可是，一名全身上下都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巨大影子，却直接挡在了此方世界与大虚混沌的中间。

即便穿着古怪，并且身上遍布花豹一般的短金色软毛，依然可以看的出来，那一道影子乃是一名体格健壮，神力浩荡的女武神。

她面不改色得探出了自己那双可以揽住山川的双臂，直接将胳膊没入了肉团与腐肢之海的正中心。

【滋滋……】

无声的尖叫自从肉团深处传出。

颤抖，蜷缩，毫无神智可言的混沌竟然在她的面前展露出了类似于恐惧的神色。

一道，两道……

五道斑斓耀眼的光线宛若利刃，自混沌深处激射而出，光芒所在之处，混沌化为乌有，只余青烟。

很快，那些肆虐的混沌肉团被耀眼五色光芒逼回了

漆黑的大虚深处。

当它们褪去，遍布苍穹的细微裂纹便展现于人前——那些可怖的混沌正是从这些裂纹中钻入此方世界的。

只不过如今在半空之中，一颗巨大的五色山川，正在云端缓缓盘旋，散开的光芒尽数没入那些半透明的裂缝，伴随着光芒闪耀，那些裂纹很快也消失不见。

然而随着光芒渐盛，原本巨大的山峦也在一点点缩小，最后甚至只剩下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块，自半空中直坠而下，没入大千世界之中。

伴随着五色石的坠落，原本巨大耀眼的女神也踉跄了一下，金光瞬间散去，化作了一道小小的，脆弱的身影直接倒在了地上。

无数穿着兽皮衣的人发出了悲伤的哀嚎，朝着女神倒下的地方匍匐地跪倒下去……

【这是金母补天。】

季雪庭亲眼目睹了眼前的一切，心中那个声音再次发声。

可如今季雪庭的注意力却完全无法集中在那耀眼美艳的女神身上，他在幻境中呆呆地看着脚下山川草木，企图找到那颗遗落的石块。

那颗石头剔透晶莹，可惊鸿一瞥之中，季雪庭却总觉得那颗石头好眼熟，让他无法控制地在意。

那颗石头……

那颗……

胸口变得好痛。

剧烈的疼痛甚至让季雪庭忍不住低喘出声。

怦然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之上，季雪庭才在剧痛中恍惚回神。

壮丽浩瀚的幻觉如同昨夜之梦转瞬即逝，季雪庭以剑撑地，脸色惨白地抬起了头。

他依然还在大虚与现世的缝隙之中，依然在镇物所在之处。

但就在他沉溺与幻觉的短短的片刻之间，九华真人几乎已经将“那棵树”完全砍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