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进了官署,段韶坐在上位,其馀人再次坐下,而刘桃子这次的位置就变得更加靠前了,娄睿甚至笑着请他坐在自己的前面,刘桃子一改平日里的规矩,没有跟段韶抢上位,坐在了娄睿和斛律光两人之后。
独孤永业早就准备好了酒水和佳肴。
将军们坐在这里,喜笑颜开。
娄睿看着笑着谈论战局的众人,清了清嗓子,让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胡长仁给我送来了诏令。」
娄睿这麽一开口,原先欢乐的氛围当即中断,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就连独孤永业都看不起这位胡长仁。
独孤永业的私德就是再差,至少还懂得打仗,有些血性。
独孤永业不屑的说道:「这位陇东王很是得意啊,前不久还给我下诏,想让他弟弟来洛阳接替我。」
「哈哈哈,我直接说当地有叛乱,拒绝了他的诏令,若是让他弟弟来接任,我看都不需要周兵,自己人就能干掉他。」
「这厮甚是无能,连宇文护都不如!!」
独孤永业给出了一个极为糟糕的评价。
娄睿并没有生气,他笑着说道:「胡长仁固然不算什麽,可皇帝诏令,岂能不从呢?」
将军们缓缓看向了刘桃子。
便是高延宗都是如此。
刘桃子却没有说话,一旁的斛律光开口说道:「皇帝诏令,是该遵从,可当下陛下年幼,朝事竟然落在了胡长仁这样的人手里,我实在不知这诏令是出自皇宫还是出自陇东王府。」
众人忽然又看向了斛律光。
斛律光的态度其实也挺重要的,而且,跟段韶这样坚定的保皇派不同,斛律光的真实态度,大家都很难猜清楚。
一方面,他是刘桃子的岳丈,是天然的桃子派。
可另外一方面,他又是北齐开国功勋,一直都是忠君的典范,在诸多勋贵里也很有话语权。
斛律光却没有说的太清楚,他继续说道:「若是胡长仁把持朝政,胡乱下达诏令,不必遵守。」
这句话在不同的人耳边是有不同的意思的。
那若是皇帝亲自下达诏令,你会听吗?
众人沉思了起来,娄睿再次说道:「伪陈蠢蠢欲动,庙堂想让我挂太傅,前往南边担任扬州刺史,都督南十州军事。」
「我身为皇亲,不得不从。」
「另外,他还告知我,准备加封知之为大将军,都督北十州诸政军事。」
「北十州?」
高延宗一愣,不屑的说道:「当下兄长麾下已有十馀州吧?这算是封赏吗?」
「定州和冀州应当也会封赏.」
将军们再次沉默了下来。
段韶开口问道:「那其馀众将的封赏是怎麽说的?我是最晚到来的,没有什麽功劳,不做封赏也罢,不过,明月,独孤将军,延宗,长恭这些人,是如何封赏的?」
娄睿顿时有些愕然,「这」
「并没有说应当是有后续的封赏。」
独孤永业当即站起身来,几步走到了娄睿的面前,正色,直勾勾的看着娄睿。
「大王,我与您也算是故交了,过去也曾多次联手做过事,就请大王说实话,受赏的都有哪些人呢?」
娄睿看了看众人,有些为难。
「有我,卫将军.」
「然后呢?」
「邹孝裕,赵彦深,胡长兴,高文遥,娄定远,綦连猛」
「我入他妈的!!」
独孤永业暴怒,直接打断了面前的娄睿,他站起身来,脸色狰狞,他看了眼娄睿和刘桃子,说道:「东安王受封赏是因为擒杨摽,平城王更不用多说,你们受封,我是心服口服!」
「可他妈的后面这几个是什麽人?!」
「他们出过什麽力?」
「我在前线杀敌,我麾下将士以一敌百,以一敌千,方才能在数十万敌军手里保全金墉城,这都不能获得封赏?!」
独孤永业的心态直接崩了。
娄睿此刻也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胡长仁到底是怎麽想的,他下达的第一批受赏的将军大臣之中,真正参与作战的竟然只有娄睿跟刘桃子,其馀受赏的一十八人,都是他自己的亲随,甚至连他自己都受了赏,他进封自己为大丞相录尚书事,增加了自己的食邑。
平时不太当人的娄大王都觉得这厮有点不当人了。
哪有这麽乱搞的?
看着暴怒的独孤永业,段韶有些无奈,「独孤将军勿要动怒,我会回邺城,如实询问这件事。」
「绝对不会让诸多有功的将士们遭受委屈。」
独孤永业看着段韶,欲言又止,只能是愤怒的坐下来。
高延宗忽开口问道:「我也没有封赏吗?」
娄睿没有回答。
他冷笑了起来,忽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兄长,您那几千骑兵,能不能借我用用?」
「胡说八道!!」
「你想做什麽?!」
高长恭当即起身,不悦的看着弟弟。
高延宗面对哥哥也不退缩,他骂道:「这个狗东西,之前大敌当前,没有理会他,他便觉得自己大权在握,他要是能执掌庙堂,那我凭什麽不能?」
高长恭气的脸色涨红,话都说不出来。
段韶看了看众人,最后看向了刘桃子,「平城王,庙堂的事情你觉得该怎麽办呢?」
刘桃子满脸的冷漠,「胡长仁,小人也。」
这句话一出,将军们顿时就有精神了,独孤永业,高延宗等人跃跃欲试,就等将军开口了。
高长恭都不敢反驳,满脸的纠结。
刘桃子看向了娄睿,「大王若是要去南边,我也不能阻拦,不过,还请大王勿要跟胡长仁这样的人来往太多,否则,必受其害!!」
娄睿还是头次从刘桃子身上感受到威胁,刘桃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紧锁,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客气。
娄睿抿了抿嘴,「我知道了。」
刘桃子又看向了段韶,「大司马,请您分一支军队,交给延宗。」
高延宗大喜过望,脸上出现了熟悉的傻笑。
「让他去协助太宰高淹吧。」
「太宰为人宽厚,对众人也都亲近,若是延宗以及他几个哥哥能围绕在太宰的身边,庙堂之事,或许能正常一些,至少,不会再出现这样的荒唐事。」
刘桃子又看向了高延宗,「延宗,你若是去了邺城,就勿要插手政务,只管操练你的兵马,多读兵法。」
「勿要参与群臣的宴会,勿要单独去见任何人,就待在校场之内,若是你听到任何可能对太宰不利的消息,你就出兵杀了胡长仁等人,一个都不要留,这番话,你也可以到邺城给别人说,谁敢对太宰不利,就诛谁族,若是你没能诛成,我带兵去诛。」
众人一颤。
高长恭长叹了一声,也合上了双眼。
高延宗是开心坏了,他赶忙起身,朝着刘桃子行礼大拜,「兄长且放心吧!」
「我不懂政务,可是我懂砍人!」
「若是这厮敢对叔父不利,我就诛了他全族,保证一个不留!」
段韶迟疑了片刻,又缓缓松开了手。
「好。」
段韶一点头,那事情就算是定了。
刘桃子看向了独孤永业,「独孤将军也勿要动怒,过去我们不和,是因为将军霸占耕地触犯了律法,可这次,你实打实的立下了军功,过错是过错,军功是军功,我还是不喜欢你,往后也未必与你亲近,但是这一次,你和你麾下的功劳,我会都给你要回来。」
独孤永业一愣,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缓缓站起身来,什麽都没有说。
只是朝着刘桃子深深一拜。
「多谢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