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的事情,向来都是最危险的事情。
看着茫然无措的陈顼陈蒨心里却能理解他。
若是当初叔父将自己叫过来,说要直接传位给自己,或许自己也会如此惧怕。
陈蒨最初确实是以试探的本意去询问陈顼的。
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太子却没有什麽长进,他的儿子陈伯宗,刚刚十二岁。
年幼并不是问题,性格和才能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他这个儿子,从小软弱,人畜无害。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里陈蒨忙着政务,疏忽了对太子的教导,陈伯宗跟陈蒨一点都不一样。
陈蒨知道儿子是个毫无城府,心智不成熟,对人没有防备,才能庸碌,性格软弱的人。
他一直都很害怕自己死后儿子也跟着被杀。
故而,他几次询问陈顼,想要看看他有没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在北边,有个鲜活的例子。
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无论陈顼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要让弟弟继承皇位。
这是为了保全江山。
自家儿子绝对不是刘桃子和宇文邕的对手,而若是让弟弟去辅佐,将来他每次做事都会有顾虑,朝中大臣会彼此争斗,就如方才孔奂所说的那样。
本来实力就不如北国,若是再将其馀的国力浪费在内斗上,那南国当真是无救了。
陈蒨看向了一旁,「去将太子带过来。」
有阉人赶忙外出。
殿内依旧是静悄悄的,陈蒨看向了陈顼,「无论你愿不愿意,朕意已决。」
「来人啊,拟定朕的诏令。」
陈顼猛地抬起头来,心脏却是不由得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几个大臣还想要说些什麽,但是看到陈蒨那张脸,却不敢言语。
阉人带来了文书,陈蒨当场拟定了诏令。
「太子年幼,无法继承大业,今以安成王为皇太弟,令其在朕之后继承大统,上下皆遵之不得违背.」
陈蒨强行拟定诏令,一字一句的将诏令完成,随即让人将诏令带到自己面前,反覆观看,确定没有什麽不妥。
陈顼深深的呼吸着,整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
片刻之后,太子来到了此处。
看到病重的父亲,陈宗伯的眼里顿时冒出泪水来,站在一旁抽泣。
陈蒨盯着陈宗伯,当场下达了此诏令。
群臣茫然无措,在皇帝的逼迫之下,只能称是。
陈顼此刻晕乎乎的,一瞬间自己就成了皇太弟,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心神大乱,都忘了要拜谢。
陈蒨随即让群臣离开,向众人下达诏令,留下了太子与陈顼。
陈顼这才急忙上前,跪坐在兄长的身边,眼里含着泪水。
「兄长,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我一定会全力守护家业!!」
陈蒨严肃的说道:「顼,我知道你的才能,你有智谋,知道军事,但是有三件事,你要牢记于心。」
「兄长请言!」
「我逝世之后,希望你也能效仿我,勿要追求奢侈的生活,俭朴度日,继续要求群臣节俭勿起奢靡之风。」
陈顼急忙点头,「我记下了。」
「第二件事,便是当下的局势,这些年里,我积攒了不少的家底,国库略算充实,甲士也足够,我希望你能趁着宇文邕和刘桃子都无暇分心的时候,拿下齐国在中原的城池,增加国力,拥有与二强争锋的底气。」
陈顼点点头,「我记下了。」
「第三件事,乃是我的私心。」
陈蒨吃力的看向了儿子,「药王,你过来。」
陈宗伯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父亲的身边,陈蒨便看向了弟弟,认真的说道:「我这个儿子,向来乖巧,没有什麽城府,对人没有提防之心,我死之后,希望你能稳妥的安置好他,让他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便足矣。」
「若是他犯下了什麽过错,可以将他囚禁,勿要杀害他。」
陈顼挺起头来,「兄长,我会将他当作是自己的儿子来对待,往后等到天下太平,我会让他来继承大位!」
陈蒨抿了抿嘴,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在自己弟弟的脸上,依旧是没有看到半点的真诚。
他不知道自己该为有个合格政治手段的弟弟而开心,还是该为自己儿子那不确定的命运而感到伤心。
他沉默了片刻,只是摇了摇头。
「大事就交给你了。」
陈顼被立为皇太弟的消息迅速席卷了各地,引发了震惊。
不过,这件事倒也没有那麽难以接受,毕竟,这都是有先例的,当下的陈蒨,当初就不是太子,是以侄子的身份来继承的,如此看来,让弟弟来继承自己的位置,也没有什麽不妥。
何况太子确实很年幼,总不能指望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雄起,领着南国来击败北方的两头猛虎吧?
陈顼在离开皇宫之后,便迅速召集了自己的诸多心腹,商谈大事。
陈顼从未如此开心过,在宴席上,他没有隐瞒自己的欢心,对众人都做出了封赏的承诺。
在十天之后,陈顼在府内接见了一个相当重要的客人。
中领军吴明彻。
吴明彻如今统帅中军,权力极大,而他跟陈顼的关系一直都不错。
陈顼亲自出门来迎接,自从名副其实的成为皇太弟之后,陈顼的变化也极大。
他不再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的,大有宇文邕变脸的架势,一下子就从谨慎行事,看起来没有什麽野心的贤王变成了一个野心勃勃,魅力极大的储君。
他大笑着上前,拉住了吴明彻的手,亲自领着他往府内走。
两人一路来到了内院,等到坐下来,陈顼便下令让自己的儿子陈叔宝出来拜见吴明彻。
两人吃了些酒,渐渐的说起了正事。
「恭贺殿下!」
「名正言顺,此番大事可期了。」
陈顼笑了笑问道:「齐国这里的事情,你觉得该怎麽办呢?」
吴明彻说道:「自从刘桃子作乱之后,河南之地大乱,齐刺史各自为政,不再听从晋阳的政令,私自掌控军队,提拔自己的心腹,其中又以娄睿势力最大,娄睿执掌诸地,手握精锐,只是此人志向太短,他没有跟刘桃子争锋的想法,只想着为自己牟利,他竟然公开卖官,接受贿赂,弄得南地更加混乱。」
「原先王琳坐镇在扬州,让我格外的忌惮,可当下,王琳已经离开了,据说是跟着刘桃子派来的人,去了北边。」
「已经没有什麽人能阻挡我们。」
「此刻正是我们该北伐建功的时候了。」
吴明彻很是激进,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北伐。
陈顼看起来却要冷静许多,他笑着举起酒盏,吃了一口,「我相信情况就如您所说。」
「但是现在,还有几件事要考虑。」
「娄睿虽然贪财,不读书,但是知晓军事,会作战,若是我们出兵,能否战胜他?」
「而后就是刘桃子,刘桃子虽然作乱,名义上却还是齐臣,他会不会派遣军队来干涉?」
「最后就是宇文邕,宇文邕刚刚亲政,正是最需要军功来立威的时候,他会不会趁火打劫呢?」
「殿下,依我看来,这三点都不用担心。」
「娄睿贪财,鼠目寸光,虽然能战,但是各地的将领,军队,都已经烂透,根本无法作战!」
「刘桃子和宇文邕都忙着治理其国内的事情,刘桃子若是要前来支援,其军队要走多久?能承担这般的粮草损耗吗?」
「宇文邕更是如此,他们刚刚经历了惨败,尚且没能恢复,哪里还有精力来插手这里的事情?」
「殿下!当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北伐!北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