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瞬间在上京传开了,辽国的官员和文人细问之后,纷纷为苏轼抱不平。
这一点上,辽帝耶律洪基确实做得有点失礼,宋国使臣到上京都半月了,辽帝竟将他扔在驿馆里不闻不问,仅只是派了几名官员与苏轼谈了几次。
从外交礼节上说,辽帝的作为已很不妥了。
于是,上京的舆论被苏轼一句话掀了起来,官员们纷纷上疏辽帝,请求耶律洪基召见宋使,勿在外邦使节面前失了礼节和风度。
这一阵舆论之风骤然而起,来得很突然,耶律洪基也是满头雾水,就这两日,劝谏他的官员越来越多,而辽帝打算熬磨宋使的计划也被打乱。
终于,在辽国许多官员的谏疏之下,耶律洪基不得不下旨召见宋使苏轼。
苏轼对这个结果颇感意外,他以为自己最少还要多等半月呢,没想到自己的名气在辽国也如此好使,利用自己的名气造出的舆论,竟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穿戴好大宋的官服,苏轼持节旌入辽宫,面见耶律洪基。
外交礼节早已演练过无数次,苏轼一举一动皆符合使臣之礼,让辽人挑不出毛病。
辽国与大宋互不藩属,擅渊之盟后,两国的正式关系是兄弟邦交,外交上以「兄弟」国为基调。
这样一来,大宋每年送给辽国的岁币也就有了解释。
谁家兄弟不互相帮衬着点儿呢,有钱的兄长给贫穷的弟弟每年送点救济,合情合理。
所以大宋对「岁币」的公开说法,叫「岁赐」,一字之差,面子找足了。
苏轼以礼面见耶律洪基,耶律洪基今日召见了苏轼,自然不能再失礼了,于是含笑赐座,热情地与苏轼寒暄起来。
所聊之事无非是宋辽两国的风土人情,顺便问候汴京的赵煦。
双方一同追忆当年的擅渊之盟,奠定了两国百年和平的基础,对两国商业往来表达了肯定,并表示两国应当继续深化贸易,加紧两国各个领域的合作互通-—」
外交辞令很官方,苏轼和耶律洪基都说得口乾舌燥,
今日耶律洪基是单独召见苏轼,在场的并无外人,不过耶律洪基的旁边赫然还坐着一位年轻人,眉目间竟隐隐与耶律洪基有几分相似。
这位年轻人在辽国的分量可不轻,他是耶律洪基钦封的皇太孙耶律延禧,也就是说,将来耶律洪基挂了,这位名叫耶律延禧的年轻人将会继承他的皇位。
没错,跳过了耶律洪基的儿子,直接传位给孙子。
因为耶律洪基的长子耶律浚,早在二十年前便已亡故,是因被奸臣所陷而杀害,后来真相大白,耶律洪基悔恨万分,于是力排众议,坚持立耶律浚的儿子耶律延禧为皇太孙,未来直接继承皇位。
兴许是弥补当年对长子耶律浚的愧疚,耶律洪基对这位皇太孙格外宠溺,简直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为了培养这位太孙,如今耶律洪基对他诸事不避,一应朝政处置,耶律洪基都在一步步教导太孙,任何场合也让太孙跟在身边,以达到言传身教的目的。
今日召见苏轼,耶律洪基也让太孙在座。
耶律延禧很年轻,他只比赵煦大两岁,只是神态有些轻桃,看着苏轼的眼神颇有几分蔑视之态。
苏轼作为使臣,自然将耶律延禧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却暗叹。
若论人君之沉稳,我大宋的官家到底比这蛮夷之主强多了,果真是不通教化的戎狄之邦。
很好,希望这位皇太孙欠抽的表情和心态能够继续保持下去。
敌人越狂妄,离深渊越近。
苏轼无视耶律延禧轻洮且略带几分挑畔的眼神,目光却盯着耶律洪基的眼睛。
「外臣奉旨使辽,所为者还有一事,近日辽骑在宋辽边境活动,屡屡寇我大宋真定府之境,杀我大宋边民数百,抢我百姓粮食财物无数,我大宋官家甚怒,遣外臣质问辽主,请辽主给个解释。」
「宋辽擅渊之盟的约定,贵国是打算撕毁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