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病了一些时日,且我自觉时日不多,所以才会在孝期出来见你这一趟。”东阳夫人的语气像是在说饭后喝什么茶,如此轻飘。
“我观大伯母气色,尚未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冉颜道。
侍婢上了茶,东阳夫人不紧不慢地端起来抿了一口,才道:“有些病,并非良药可医。”
冉颜顿了一下,挥手令亭边的侍婢退下。
东阳夫人放下茶盏,盯着从外面花圃伸进亭子里的一朵红色木芙蓉,似有些出神。片刻才再次开口道:“我自知事情已经败露,小九从前不对我下手,不过是怕打草惊蛇令我身后那个人对他有所猜疑,如今他既已得知我与那人决裂,势必报复。”
萧颂的确是那样的人,而且他报复的手段每每狠绝,不给敌手留丝毫余地。倘若他恨上一个人,绝不会一刀抹了那人脖子,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将其毁灭连渣滓都不剩。
“小九做事的手段,旁人不知,我却领教过几次。”东阳夫人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从袖中掏出一封薄薄的信放在几上,“我来,只想同你做个交易,这是李泰勾结地方官员、有谋反之意的信函,你拿去,条件是换我儿性命。”
萧颂报复起来,很难说会不会顾忌兄弟情义。
冉颜盯着她,淡淡地道:“我为何要接下这烫手山芋?李泰谋不谋反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是。”东阳夫人目光微垂,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函的边角,轻声道:“可我知道,李泰抓了桑随远。”
冉颜心中一跳,分明看见东阳夫人唇角有一抹浅笑一闪而过,她抬起头来,秋水清浅的眼眸望着冉颜,“这个交易如何?一命换一命,我知道,你有本事说服小九。”
“是你自己服的雷公藤?”冉颜陡然明白过来,谁又有本事在这样精明的女人身上施毒?只有她自己吧。
端阳夫人端起杯子,正要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不错。李泰以为用宗主之位便能诱使萧十一杀了我,可他不知道,萧十一根本不堪一击。”
从联手这一段时间,东阳夫人其实也看出李泰这个人并没有识人善用之能,这在争储位的道路上是个致命的缺点。
东阳夫人继续服毒,一是为了争取时间,萧颂身负皇命正在去江南道的途中,肩负重责不说,他本身便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如果知道她重病不愈的消息,多半不会急着下手报复,而是会暂时观望形势;二是为了麻痹李泰,李泰在萧府里有安插眼线,她暗中控制萧十一,依旧装作被其下毒的样子,偷偷出兰陵。
其实她已经到长安有些时日了,只是等着这个合适的时机。
冉颜自也是能想到这一层,可是她不明白,东阳夫人既然有能力瞒住李泰,有能力控制萧十一,还能够得知李泰的动向,又怎么会惧怕萧颂的报复,急忙赶过来做这个交易?
东阳夫人自是能看出冉颜的疑惑,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虑什么。
冉颜抬眼间却意外瞧见亭外的小径上,一袭素衣的萧铉之长身玉立,不知何时站在了芙蓉丛中。木芙蓉不过一米高,将他修长的腿掩埋了一半有余,他气息不匀,面上带着莹亮的汗水,似是匆匆赶来。
有侍婢随后追过来,似乎是看见冉颜的目光,便并未出声。
这发生的一切,也不过是冉颜目光微转间,东阳夫人垂着眼,并未发现,只是用她那一贯平淡的语调道:“我放弃,不过是忽然发现,我所谋的一切,并不是十郎想得到的东西。”
晚风轻轻拂过木芙蓉花丛,院子里一片静谧。
冉颜看见萧铉之呆呆立在那里,便知晓东阳夫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他也听见了。
东阳夫人亦发现了冉颜的动作,便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淡淡地看了萧铉之一眼,转过头对冉颜道:“侄媳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