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生活,要么是为了自己想做别人却反对的事。但说到底,许之湜无论是偏向哪一个,都和他之前的生活完全不同。
这个世界不是他想的那么理想的。
今天的事情在这会儿发生,沈泊原觉得对许之湜来说,无疑像是一种“打击”。
“今天就早点打烊,等外面顾客都走了,我们去趟医院。”钱姐说,“你带小许去别的地方吃点东西吧。”
沈泊原点点头。
钱姐的假肢用了好几年,加上她不乐意歇着,喜欢忙东忙西,接受腔磨得很难受。但她一直嫌麻烦不去换,谁劝都没用。今天发生这种事,沈泊原见她终于肯去医院,也算是放心一点。
不过看见许之湜趴在那有点蔫蔫的样子,他又轻轻叹了口气。
许之湜垫着下巴看手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乐队群里在聊着天,王珂和于霄本来想去邹昊那儿帮忙收东西顺道喊上许之湜一起吃个饭,但邹昊说得去趟快递站,有好多二手的不方便带走的东西要寄出去,便取消了。还说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不用搞这么隆重。
许之湜暗了屏,脑袋突然被人轻轻揉了一下。
“请你吃好吃的去。”沈泊原说。
“哄小孩呢,”许之湜说,“钱姐他们呢?”
“他们待会儿去趟医院。”沈泊原语气鲜少的柔和,“去吃烧烤好不好?街上有家开了很多年的烧烤店。”
天已经完全黑了,街上灯火通明,像是另一番世界。许之湜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
这么久以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缓慢又仔细地看着这条街。
城西这里的店面小而密,也很旧,乍一看挺颓败,但因为治安没有城东那么严格,饭馆的桌子支了很多在店门口,反而又是不一样的一番景象。天气虽然冷,依旧有很多人闹腾腾地围在桌前喝酒吃饭。
许之湜裹紧了衣服,慢吞吞地走着,沈泊原也没催他,快他小半个身子在前面领路。
这一带都是小吃,柏油路地面也油腻腻的,反射着灯光。围着桌子吃饭的人大声地聊着天,桌面地面横七竖八地摆着绿色啤酒瓶,醉熏熏的笑容都掩在饭菜、火锅腾起的白雾里。
沈泊原停在烧烤店门口的时候,许之湜看见有个男人抱着一把吉他站在店门口的空地上,正扫着弦对着话筒大声唱歌,劣质的音响里传出来沙哑的歌声。
许之湜停在那想听清歌词,耳旁却传来一声:“老板!要二十把牛肉串!”
随后,劣质的音响里歌声就停止了,换成一声:“好嘞!稍等!”
挑好烧烤的菜,两人挑了个空位坐下,沈泊原抽了两张纸在桌上擦了一圈,许之湜才把手放在了上面。
“钱姐年轻的时候专业学跳舞的,我看过视频,她跳得很厉害。”沈泊原突然说。
许之湜抬起头盯着沈泊原。
“她说跳舞需要保持身材,但是她又很喜欢吃甜品,平时最喜欢跑到这街上吃红豆小圆子,而且她还很喜欢这家店的年轻老板。”沈泊原慢慢地说着,“有一天她想逃课去吃东西,下午还约了店老板去看一场心心念念的舞蹈演出。结果那天她却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那个时候学校在装修,墙上的钢筋直接戳进了腿里。本来不用截肢的,但她骨折之后感染了,组织都坏死了,最后实在没办法。”
一个热爱跳舞的人,截肢就意味着,从此把这个梦想从人生中截断。
许之湜抹了抹眼睛,又抹了抹鼻子,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钱姐的观察力这么敏锐,大概她在那个时候就体验过很多人的惋惜和同情吧。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把自己的脸揉搓得红红的,还是继续说:“你之前说喜欢就能坚持下去,但很多时候没有那么简单。”沈泊原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自嘲一样:“有时候只能接受,这个世界就是在消磨着人,让人不断接受它所带来的一切。”
许之湜总觉得这句话特别耳熟。
不过来不及去想哪里听见过,他犟着口气摇头。
他知道沈泊原在安慰他。可是不想听到是这样的安慰。
邹昊离开要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