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为已经是个可靠的大孩子,端着矜持,试图和对方讲理,就像过去他试图说服其中一个中原中原偷偷背着他溜到研究所最外侧去看外面的街道:“我只是觉得幼崽需要得到阳光。”
太宰治轻飘飘地回答:“那是对活人而言。”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
小孩子柔软的眉心蹙起来只会显出一种故作老成的可爱,但他忧心忡忡地打量着太宰苍白的脸色,补充道:“我们都是活人,所以你也很需要阳光。你现在看起来很缺钙,也许还缺锌。”
回应他的是房间中徐徐打开的吊灯的光芒。很亮,但却莫名让房间变得更加惨白沉郁。
中原中也撇撇嘴,不愿意再和执迷不悟的大人计较,回到自己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猜测自己马上到来的临时监护人可能是谁。
在门被敲响时,中原中也几乎迫不及待想要跳下沙发,从这片无精打采的空间里跑掉。
他晃腿的频率也加快了,期待的目光看向即将出现的人。
中岛敦和小中也目光相接时,中岛敦愣住了,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涌出对中原干部是否有私生子的一百种猜测,随后勉强控制住表情变化,走到了太宰治桌前。
而中原中也露出满意的神色,他莫名觉得自己能和这个白头发、紫金色眼睛的少年相处好。
大概是因为他的年龄看起来和中原中原们相差不多——小中也猜测着这股直觉的来源。
这名太宰治介绍叫做中岛敦的少年脖子上戴着项圈,穿着毛领的长外套,站在太宰治面前。
中原中也总觉得中岛敦的状态更像是即将上屠宰场但努力抬起头敬畏而诚挚地向支配他的人类表明接受命运的决心的小鸭子,他忍不住竖起耳朵,认真分辨他们的话。
“太宰先生,他是……”
中岛敦正想说什么,就被太宰治抬起的目光止住了,他立刻意识到,太宰治知道了他昨晚任务完成得并不算好。
他在一场危险的战斗中进行了全虎化战斗,但结尾时异能力不慎伤到了自己人,最后狼狈地被战战兢兢的部下带回来——想必他们也毫无保留地把这件事写进报告里,交到了太宰治面前。
中岛敦的背后忽冷忽热地冒起汗,扎根在心中的对太宰治的尊敬和压抑不住的痛苦在他脑海里激战。
他讷讷地想要启唇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沉默地做出等待责罚的姿态——他知道太宰治讨厌无用的央求,所以他尽量克制住,不让自己的眼神流露出这种含义。
太宰治并没有对自己亲手带起来的徒弟表示什么,没有冷漠的蔑视,但也没有安慰。
他平淡地让中岛敦之后去领取他应有的惩罚,然后说:“那边沙发上的小孩,这几天我需要确定他平安无事,但我没有时间照料他,也并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中岛敦再次看向了中原中也。
赭发小孩不知道对眼前的场景做出了什么样的脑内诠释,他定定地回望着中岛敦,那是一种天真而柔软的目光,中岛敦愣了愣,慢半拍地回答:“我明白了。”
中原中也跳下来,主动跑到中岛敦的腿边,像是拔尖的橘色小萝卜头一样站在他旁边。
太宰治莫测地看着他们,鸢色眼睛中始终如同一汪黑色的死水,没有被这个其实挺可爱的画面打动分毫。
他的语调柔和得让人脖子发凉,说道:“中也,那么……欢迎来到港口Mafia。”
中原中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个房间里,明亮仍然明亮,黑暗仍然黑暗,他却觉得某种令他难受的氛围从太宰治的身后淹没过来。
像是死寂的黑色海浪,像是蔓延的深渊,先是吞噬了太宰治,然后向他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