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方镇,扬本畿甸,荆地分陕,徐曰北府,豫曰西藩。江、兖、雍、梁,亦称雄剧,益、宁、交、广,斯为边寄。这些州虽轻重不同,但都有都督刺史以为镇守,是谓“军州”。军州以外,以郡的地位而得列为方镇者,只有会稽内史一职。
一般来说,只要是战时,会稽内史都要带着都督五郡军事的头衔,也称会稽都督。
长生道作乱以前,会稽都督由韶音的姑父、高陵侯的族弟王珩担任,自王珩战死,会稽王父子趁机将这个职位收回手中,派出宗室子弟分镇三吴诸郡,以削弱和分化士族之力。
然而,王谢等族毕竟经营三吴多年,宗室短时间内只能牵制一二,还无法彻底掌控浙东。如今战火重燃,正是上下齐心、动员民力之时,士族便趁机要求恢复三吴治理之权,德明便是不想放手也无可奈何只能在这个人选上好好下一番功夫。
这个时候,他倒是不敢再轻信顾章等一众幕僚之言,而是终于想起了卧病多时的老父。
会稽王还不知道荆扬战火已起,还道自己离间何冲、何穆之叔侄之计已见成效,甫见儿子过来问安,以为他终于明白了父亲的一片苦心,一时老怀甚慰,人有了精神,竟靠着引囊坐起了身。
就着德明的手喝了一盏药,口中的苦味还未散去,便听德明支支吾吾地道“父王容禀,儿有一事举棋不定,还望父王点拨一二。”
司马弘一脸慈爱地看着儿子,听着听着,脸上的慈爱之色渐渐土崩瓦解,怒火自心头直冲上喉头,一口老血喷在褥上,脸色已由红转为青灰。
“逆子!”
司马弘颤巍巍地指着垂头跪在地上的德明,喘息一阵,忽然老泪纵横,叹息道“天要亡我司马氏啊!”
德明抬起头来咬着牙道“父王与其在这作兴亡之语,不如早作定夺。这会稽内史一位,到底选王还是选谢”
司马弘哭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攒出的那点力气也尽数掏空了,终于挫败道“选王,王微之。”
建康和京口的粮草尽数仰给三吴,谢家出镇便是与女婿一道合力掌控三吴,派王家去,他们两方斗起来宗室总还有圜转的余地。
……
谢迎散朝归家,第一件事便是问下人谢太傅在何处,之后便大袖摇摆,步履匆忙地寻到虚静台。
谢太傅正跽坐在荔枝木榻上,手握着一只碧绿的玉碾,在白色锦缎铺陈的木盘上来回地研磨。身前髹漆大案上摆着几方竹笥,其中分门别类放着茅香根、苏合、龙脑等物,一只青铜莲花博山炉在角落里袅袅地吐着紫烟,尾部雕刻的蛟龙和芙蕖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一室芬芳静谧,逍遥若仙。
谢迎在门口吸了一鼻子香,心中的急躁分毫不减,反倒愈发焦切。
谢太傅悠然制了一合香,时辰已过了几漏,抬眼见谢迎仍垂首侍立在门外,这才淡淡道“进来吧。”
“阿父怎么还有闲情制香!”谢迎到底还是没沉住气,“长生道匪不比州军,他们个个都是三吴旧贼、始兴溪子,本就悍勇异常,这次卷土重来定是作了万全准备。存之轻敌,是以初战不利,本就兵少将寡,王微之镇会稽后必定挟私报复,处处给他掣肘,如此一来只怕他先前的算计不成,反倒要将自己交代在浙东!”
谢太傅静静地听着,末了道“说完了”
谢迎上前一步,面露急切之色,“阿父现在出面阻止还来得及!谢茂在吴兴,儿愿前往吴郡,我们二人合力制衡王微之,多少也能周济一时。”
“你看看吧。”
谢太傅摇了摇头,将一封信递到他手里。
谢迎皱着眉展开信纸,越看越是疑惑,最终讶然道“火不是长生道放的”
谢太傅哼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