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将他的声音送到对面,那谢女恍若未闻,逆光里似是还咧开红唇,冲他妩媚地笑了笑。
时人崇佛,释家典故于民间流传益广,听闻八部众生中有那阿修罗一族,其中雌者美艳绝伦,却又性如恶鬼,杀人如麻。
李俊心里发毛,害怕事情起变,只留了十来个船夫护送王灵素返回广陵,自己则领着余下人马扬帆挥棹,紧赶慢赶随在王建的粮船之后护行。
两伙船队很快汇流成一股,朝着上游建康方向而去。
韶音目送着王灵素的楼船驶向广陵,问孟晖道:“现在全速追赶,可还能将粮草截回”
孟晖早就等着这句话,当即神情一肃,拱手道:“但得夫人一声令下,属下等必将粮草完好无损地运回京口!”
“好!”韶音点点头,想着自家郎君那个五百年前的本家,嘴角不由一勾,“那个李俊,我要活的!”
两个时辰之后,李俊再次见到美艳的阿修罗女。
“谢韶音!”他怒目圆睁,使劲挣着身上五花大绑的绳索,破口大骂:“无耻妇人!你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小人行径!”
阿修罗女好整以暇地用白嫩的纤手剥橘子吃,闻言笑得花枝乱颤,笑声银铃一样清脆。
“是又如何我不是告诉你了,几万斤的粮草拱手让人我不甘心!”
“你不是已经得了阿榴”李俊满腔悲愤无处发泄。
“不够!若李校尉果真对冯都督忠心耿耿,又何必舍不得自己这条性命”
“你——”
李俊看出来了,谢女这是在报复他方才的要挟。
“唉!”他叹了口气,脖子倒还算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杀你做什么”韶音笑道,看了眼左右,早有人捧着银针和墨汁走上前来。
“你要干什么”
李俊惊恐地望着她。
阿修罗女收敛起笑容,用琥珀色的大眼仔细地端详起他的脸,嘴里喃喃道:“别怕,听闻我那姐夫冯都督素有仁义之名我心中仰慕,却始终无缘拜会,不由就让你代我走这一遭,到他那问候一番。”
她话音一落,便有人堵了李俊的嘴,方才为王灵素针灸用的银针再次派上用场,根根饱蘸墨汁,一下下刺入李俊的面皮。
“冯毅小人寡廉鲜耻,无能无德。”
十二个字,均匀分布在李俊额头和两颊。
韶音目露厌恶,冷声道:“让他滚吧!”
那押运粮草的王建虽未被五花大绑,从旁目睹这一幕,早就被吓得面无人色,上牙碰撞下牙,发出得得得的异声,整个人哆哆嗦嗦地抖着,像一杆被风抽了的空心细竹。
……
江水起伏,忽忽悠悠,潮涨潮落。
韶音这些天常常睡不安稳,总是刚一入睡便心里发慌,觉得人像是在船上一般颠簸着、随波起伏着。睁开眼来只有空空床帷,吊着红枣桂圆串的承尘绣着卷草纹,每一片叶子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辨。枕畔空无一人
夜深人静之时,人总是会胡思乱想,韶音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溯到江上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