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自己这个唯一的何氏近枝离死还远么
纵然今日放过,他日也必定以其他理由索命!
何新想通了这点,一时间真是对杨期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提前逃跑,便是已经预见了今日之祸!
何新想到此处,忙将舆图卷好,将余下可能派上用场的文牒胡乱一收,通通塞入大袖之中,趁乱逃出门去。
待到李勖发觉时,何新已经跑出荆州界,滴水入海般,找不到踪迹了。属下回报,据沿途目击者的口述,何新和杨期逃跑的方向均是燕地。
除了这两人之外,这件事还留下另外一条割不断的尾巴。
被李勖连根尽除的群胡做出了最后的报复——谢氏当年勾结鲜卑细作之事,被她们添油加醋地编为童谣,词文直指韶音父女,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唱开,想要遮掩也是无力回天了
第115章
韶音近来不大痛快。
谢太傅招呼都不打一个,径自命人杀了蒜子,待到韶音知晓时,那胡女的尸身已经凉透了
“为父是为你的安危着想”,谢太傅理由充分,“至于你郎君那里,更不必担忧,向来只有小鬼怕阎王,哪有阎王畏小鬼为父已将胡人离不得的药方交给了他,他自会善加利用。况且江陵路远,音书来回最快也要半月之久,等到这边的消息传过去,荆州之乱早平,我儿勿要多思。”
至于谢太傅怎么审的蒜子、除了药方外还审出了什么,韶音一概不知,只被告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果:舅父高陵侯勾结胡人,谋逆不成,畏罪自尽。
为全亲族之义,保子孙声名,谢太傅没有张扬此事,对外只说高陵侯是被胡人刺杀身亡,同时表奏朝廷,为王珏定谥“忠烈”,上请由王微之袭爵。
王微之坚拒,连黄门侍郎这一闲散清华职位一并辞去,由是高陵侯的爵位便由十二郎耀之承袭。
阿泠还是不肯回来,当初李勖命卢锋将她和孩子接回会稽,被她一口拒绝,这次也没有回来奔父丧,只托人给韶音递了信,嘱咐她一些孕中禁忌事,又说自己如今一切都好,属文作画,养育孩儿,清静安乐。
尘埃落定,韶音的心也荒了一片,年少时欢声笑语的那片芳草地,终于还是成了荒凉不毛的戈壁。
她的琴还是舅父手把手教的,王微之欺负人时,常常是舅父为她出气。
纵然时过境迁,纵然事出有因纵然早已面目前非、你死我活,可是死亡仍旧意义非凡。
死亡无可挽回,至亲之死在她与阿泠、九郎和十二郎之间划下了一道不能逾越的天堑,从此便是相见争如不见。阿泠不回来也好。
四月底,荆州大定,约定之期已至。韶音按照李勖信中所嘱,将迁都江陵一事告知谢太傅。
谢太傅果然震惊,旋即断然否决:“万万不可,想当年……”
“想当年吴主曾都于武昌,可最终还是还都建康”,韶音仍对蒜子之死耿耿于怀,话抢得又利落又干脆,不带好气:“因建康有险可凭,又地接吴会财赋重地,阿父是不是想说这个”
“可大晋不是东吴!当年魏蜀吴三分天下,各家豪杰辈出,皆有图取天下之志,而今我大晋据有蜀吴两国之地,焉能龟缩江左天子居险则国家亦有进取之心,居于奢靡则社稷覆亡不远!”
她嗓音清亮地自问自答,不留气口,不容人插话,谢太傅看着她从山水画屏前回过身,鬓间金步摇晃得热烈,几步来到自己身前,“若都于荆州,不唯荆扬之争迎刃而解,朝中也不会再有人找各种各样的借口阻挠北伐,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