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康登上城楼,一边听乞扶铭的奏报,一边观察城外李军的营垒。
李军渡过白马津后,就在距离河水不到一里的谷地安营扎寨,这种背水结阵的方式显然犯了兵家大忌。如今黄河仍未封冻,白马津段的河水依旧湍急,一旦遭到偷袭,李军将会退无可退,慌不择路之下,只能投身涛涛冻流。
上一个因背水一战而流芳千古之人还是韩信,不过,韩信的背水一战之所以能大胜,绝非是破釜沉舟鼓舞士气那么简单,韩信的背水阵不过是个诱饵,背后还有环环相扣的后招。
慕容康想到这里,不由得不猜测起李军的后招。
李军的主将是汪道铎,这人乃是一员老将,早年在何威麾下效力,立过不少战功,相较追随李勖起家的那些北府将而言,此人最大的优势就是熟悉燕境的地形。李勖派了这么一个中规中矩的老将过来,心中对黎阳的预期想必是与慕容康大差不差。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竟然会选择背水结阵,看得慕容康疑窦丛生,一时间不敢轻进。
“陛下请看,这是什么”乞扶铭摊开掌心,里面躺着几枚并不饱满的刺酸枣,他语气颇为感慨,“就是这么一种随处可见的野果子,如今在江左可是千金难求。”
见慕容康面露疑惑,乞扶铭继续解释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江左挺过了饥荒,如今正在疫病里打熬。南人盛传,这种经了霜雪的刺酸枣能克制此次瘟疫。物以稀为贵,江左不产这种果子,是以这段日子以来此果价格奇高据说一两就能卖上百钱。”
慕容康挑起眉头,依旧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乞扶铭笑道“启禀陛下,臣已经派人去对面打探过,消息千真万确,汪道铎之所以在谷地背水结营,正是因为那附近有成片的刺酸枣林。他扎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士兵采集枣子,运回江左贩卖。”
一种古怪的神情随即出现在慕容康俊美的脸上,他盯着乞伏铭掌心的野果半晌,忽然放声大笑。
可足浑宝树卖水,汪道铎贩枣,这么两个奇才竟然碰到了一起难怪战事能僵持半个月!
慕容康的狂笑来得迅速,收得亦迅速,他拈起一枚酸枣扔到嘴里,感受着在舌尖跳跃的酸甜滋味,淡声道“黎阳之战,该结束了。”
拂晓时分的天色一片幽蓝,人间灯火早就熄灭,天光还未及亮,四野里唯有雪被的淡淡白芒和甲胄上闪烁的星点霜光。
大雪下得天地间一片寂静,到了李军换值的时辰,值守了一夜的巡卒呵手搓脸,嘴里抱怨着中原的冬天能冻死人,迫不及待地钻进帐房补眠。刚上值的卒子睡眼惺忪,一面附和着抱怨,一面在寒冷的空气里接连打呵欠。
黎阳城楼上的燕军情形也与李军差不多,一样的松散懈怠,双方相安无事了这么些天,有理由继续相安无事下去。
然而,黑暗的遮掩下,城门已经静悄悄地开了,三千玄甲军无声无息地在城门口列好了阵形,手中的弯刀对准了李军的方向。
震天的杀声紧贴着头皮轰响时,绝大多数李军士卒仍在做着衣锦还乡的美梦,重骑兵的冲击力令他们毫无招架之力,为了躲避马蹄的践踏,他们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奔出营盘,在大雪中没头苍蝇似地四散逃命。
谷地两面是高山密林,均设有伏兵,前面就是燕军重骑,后方则是涛涛黄河,李军士卒无路可逃,多数蹈水而死。汪道铎被斩首时,帅帐里还堆着十几袋没有来得及运回江左的刺酸枣,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