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勉回到院落时已是月上中天, 院中一片寂寥安静,喻勉寻思着左明非可能睡下了, 或是未曾回来, 不过就算左明非没有回来,想必也是在曹骊的监视之下。
喻勉抬腿进屋时, 发现了房梁上的凌乔,凌乔暗中指了下屋内, 喻勉缓缓收回眼神,并且放轻了动作。
屋内可能有别人。
曹骊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竟然纵容手下直接闯入他屋里,喻勉危险地聚拢手掌,手中凝力,他悄无声息地推开屋门,阴沉地走向里间。
屋内酒香清淡, 喻勉从帷幔后面缓缓踱出,他的眼神仿若在看什么死物,但却在看清窗外竹林的人影后忽地一顿,眸中杀意消散, 多了几分随和,“这么晚了, 你在这儿作甚?”喻勉不紧不慢地走到窗边,问左明非。
左明非侧脸一笑,霎时如同松风水月,且他又带着醺醺然的醉态,“等你啊。”竹林清幽,明眸惊华。
喻勉眉梢微挑,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
左明非席地坐在台阶上,他一手撑在身后,一手随意地握着酒瓶,眉目间稍显寥落,他扬脖又灌了口酒,之后黯然地盯着地面,不发一语。
喻勉懒懒问:“左淑宁同你说什么了?”
左明非修长的手指握着青釉色的酒瓶,心不在焉地晃了下。
“我来猜一下,”喻勉随意道:“她无非是求你放过她夫君…约莫是你一番搪塞,她翻了脸,再或许…”喻勉闲散的目光落在左明非醉意显然的脸上,他悠悠道:“她因为你我之间的风言风语奚落你了。”
左明非莞尔:“你在我身边放了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喻勉嗤道:“此等小事,也值得我过问?”
“在喻兄眼中,何为大事?”左明非较真地问了句。
喻勉冷冷道:“怎么?在你二姐那边受了气,跑我这边撒气来了?”
左明非垂眸,鸦羽般的睫毛掩盖住了他眼中的情绪,“我没有生气。”
“……”喻勉顿时没了脾气,他能应对狡黠如狐的左明非,却对示弱的左明非一筹莫展。
“二姐孤身在外已久,有些脾气实属正常。”左明非百无聊赖地抿了口酒,看样子异常温顺。
“呵。”喻勉果然没有多少同情心,这么多年来,他以凝视别人的痛苦为乐,有时候来了兴致,还会回忆自己承受过的痛苦,这多少能让他保持清醒。
他讽刺般开口:“嘴上说得好听,你要查办的不还是你二姐的丈夫?左三,你这个人,向来是说一套做一套。”
“那又如何?”许是醉意深沉,左明非嗓音清淡中带着一丝懒倦:“你不想要清明状?”
喻勉的脸上满是不屑一顾,他冷淡道:“起码我不会像你这样,做了便是做了,难受作甚?平白让自己不痛快。”
“那你呢?”左明非缓慢抬眸,眸中隐有水光:“明知我难受,还说这些话?寻我不痛快,你很痛快吗?”
喻勉轻嗤:“你痛不痛快与我何干?”这话听起来太过置身事外,又太冷漠无情。
喻勉心中蓦地生出几分怒气,这怒气毫无由来,按道理说,对于左明非的一切,他都应该置身事外,或是看个笑话,可他确实生气了。
“喻行之。”左明非喊出声,他“铛”一声地放下酒瓶,眼睛定定地望着喻勉,语气严肃认真:“我生气了。”
他还先生气了!
喻勉阴沉的眸色逐渐消散,他似是而非地低叹一声,回复:“你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