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珵美听罢心头一紧,想问还有无回旋余地?却也知问了也是白问,怂恿一国要将叛国,这是多大的罪,且陆寻芳已死,徐客秋即便能活下来想必也不会好过。
思及陆徐二人,又是一阵悲从中来,向杜明庭问道:“陆将军死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杜明庭顿了顿,握住他的手,道:“说了,她说她永远都不后悔。”
刹那间一股热流涌上眼眶,虞珵美用力吸了吸鼻子。
他与陆寻芳并无太多交集,除了三年前在扬州四人共同度过的数日时光,便是这些年屈指可数的几次登门拜访。
一次是在陆寻芳诞下孩子时,他同杜明庭前去吃喜宴,那时的陆寻芳已然同寻常家妇无异,头上裹着一方青色的纱巾,身材臃肿,面色憔悴,抱着襁褓中幼女同依偎在丈夫怀中,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第二次便是南下打仗前,杜明庭请她来做参谋。二人一直商讨到凌晨,虞珵美在床上睡着,醒来时见杜明庭正欲将人送回府,他也跟着爬起身说要送一送,月晖星光下陆寻芳挥手道别,眼睛中闪烁的光彩令虞珵美觉得惋惜。
最后一次便是在徐客秋迎娶锡林公主的那天,他看她满目妒火,面容因仇恨和愤怒变得极其狰狞。
虞珵美始终想不通,那样一个从身手到气度都不输男人的女子,是如何在短短三年间沦落成一个只会自怨自艾的妒妇?
“明明他们还有一个孩子,”虞珵美深深叹息:“即便是为了孩子也不该这样。”
杜明庭握紧了他的手,咬牙道:“所以徐客秋必死,且不能叫他死得太痛快。”
虞珵美身体一抖,低声问:“大哥,你是不是早就怀疑徐先生的身份了?”
杜明庭遗憾叹息:“我并未察觉,只是觉得寻芳所托非人,毕竟爱一个人,又怎么舍得见他为了自己舍弃锋芒?”
虞珵美听得最后一句,只觉得胸中一阵悸动,他用力会握住杜明庭的手,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他的心意,捏起他的下巴,二人就着月色在无人的街道上接了一个久违的深吻。
徐客秋在刑部的大牢中呆了整整四天,这四天可谓度日如年。
负责行刑的狱监是两个老手,用上了几乎能用的所有刑罚,通常是打一天歇一天,始终将他吊着一口气,不至于死得太快。
待到第五日凌晨时分,徐客秋忽然发起高烧,狱头怕出事,连夜上报刑部尚书,刑部尚书又向庆延帝请奏,足足过去半天,才有两名罩着风帽的御医赶来。
徐客秋在浑浑噩噩中被人灌下一口苦涩的汤药,眉头一皱,不忘道声,“劳驾,我能少喝些么。”
那为他喂药的手一颤,带着哽咽道:“还是多喝些吧。”
徐客秋闻言,涣散的目光重新聚拢,在他怀中缓缓点头,“好。”
勉力将一碗苦药全部喝下,他拉住了将要离去的那人,面目似乎恢复了几分清明,声音却还是哑的,轻得像是一缕即将消散的烟,“你不该来。”
那带着风帽的人一僵,随即蹲下身凑在他耳边道:“陛下没有治陆家的罪,你们的孩子很好。”
徐客秋勾了勾唇角,却又叹出口气,“爹娘都死了,这样的孩子即便活下来罢了,你以后多帮我照应她。”
那人眼眶一热,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放心。
“还有一事,”徐客秋用力将他手腕握住,“让福春,就是小福子,替我去送一封信,信在哪里他知道。”
“好。”那人当即应下。
徐客秋听罢稍稍松了口气,却听对方道:“先生,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