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闻溪看他欲言又止,刚要将董彦打发走,听虞珵美道:“董先生留下罢,让他们都下去,我有话说。”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依虞珵美的话遣散了下人,董彦将屋门关好,这才来到桌前坐下。
虞珵美自怀中摸出一沓厚厚的银票拍在桌上,深情严肃地叮嘱:“你二人记住,今夜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宫,将所有吃穿用度备好,马车和车夫我已经为你们安排,明日一早就走,一路向南,通关的文牒全在这里,若是有人问就说是跑商的商人,路有些远,挑几个机灵点的人带上。”
虞闻溪先一步明白过来,颤抖道:“是,是要打起来了么?不是说将长公主嫁过去就会没事?”
虞珵美摇头:“长公主不会去了,陛下已决定出兵。”
“我现在就去通知老师他们!”董彦慌忙起身,被虞珵美一把摁住,“不能去!今夜陛下会将所有要官家眷软禁在宫中,去了就回不来!你难道要让闻溪挺着肚子一个人南下么!”
“可,可我若现在走了,不就是临阵脱逃,不忠不义!”
虞珵美被他这死脑筋吵得头疼,盯着董彦的双眼怒道:“可什么可!眼下除了老婆孩子还有什么是要紧的?我妹妹在你一无所有时嫁过来,图的难道是少年守寡?况且你一介文人去了能有什么用!用嘴皮子打仗吗?”
董彦被他骂得不知所措,好在虞闻溪比他要镇定得多,思考片刻,向虞珵美道:“我们走了,你呢?”
虞珵美道:“我守在这里。”
“你同我们一起走,”虞闻溪当即回绝:“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虞珵美深望她一眼,咧嘴一笑:“又不是生离死别,放心,我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最多一月,我就会去找你们。”
虞闻溪想要再做挽留,见虞珵美已经起身,向二人道:“事不宜迟,快些去准备吧,我得走了,你们一路小心。”
“大哥!”
她跟着站起,叫住了正欲推门的虞珵美,右手扶在隆起的肚子上,嘴唇一颤,流下两行清泪,“我等你回来给孩子起名。”
虞珵美站在一片如血般赤红的晚霞中,背对着二人点了点头。
三人都不知,这一别将成为他们此生最难以释怀的遗憾。
后来不管过去多少年,即便虞闻溪已垂垂老矣,谈及当日,仍心中有愧,“若是当时,我能将他就下就好了,哪怕是跪下来求他,或是见他打晕拖走”
可这些都只是想想,当年还只有17岁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金发的少年头离去。
宛如一只金色的蝴蝶,挥舞着脆弱而美丽的翅膀,头也不回地飞向那硝烟弥漫的未知中。
当夜,杜云轩临阵挂帅,与杜明庭同率八万大军赶往北方,剩下二万人马驻守雁归,由禁军首领岳千秋负责调度。
虞珵美想要同杜明庭做最后的道别,自虞闻溪家中出来后,一刻不停地催动逐月向城外大营中奔去。
路过城门时,被一个戴着黑帽的人拦下。
他下马去瞧,正是前几日刚刚见过的小福子。
“虞大人。”福春向他行礼,额上全是热汗,应是刚从宫中跑出。
自徐客秋的事后,虞珵美对福春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南边的细作不止一个,徐客秋死了,总要有人善后。
福春将他拉到城墙下的隐蔽出,开门见山道:“杜云轩杀不得。”
虞珵美眉头一皱,听福春又道:“陛下托我给你带句话,眼下不可心存私念,当以大局为重。”
所谓的“陛下”指的应当不是雁归城里的那个。
虞珵美闻言点头,“我自然知道,请放心。”
福春听后松出口气,抹着额上的汗笑道:“我就说虞大人玲珑通透,必然识得大体,陛下他一直很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