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何处?”殷峙不肯罢休。
“他”
就在福春不知如何诉说之时,殷瑞握着一个冻成得比石头还硬的馒头跑来,一把塞进殷峙怀中,催促道:“快吃,不要被人发现。”说完向福春递了个眼色。
福春会意,“今夜还是我照顾六殿下。”
殷瑞点头,道声“辛苦”,看了眼尚茫然的殷峙,硬挤出一份笑容,“好好睡一觉,姐姐明早就回来。”
殷峙眼见她在两个锡林士兵的押送下离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至人影消失在视野,才听一旁的福春道:“六殿下,我给您铺床罢。”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嘲道:“都落到阶下囚的地步,还要人铺床?”
殷峙想要反驳,被福春一把拽住,“都是些风凉话,六殿下不必听。”
这夜过得并不太平。
蛮子们一路北上,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一不做,他们用囚车中的俘虏挡箭牌,守城的南人们见同胞在阵前替敌人跪地求饶,心中何等滋味,只怕还未迎战士气便已经消磨殆尽。
殷峙怒不可遏,双手抓在车门上,恨不能将这铁栏捏碎,“如此卑鄙,难道他们就没有同胞手足么!”
福春听罢,叹息道:“蛮子们嗜血残杀无情无义,哪懂得这些道理,他们对待自己的族人尚且说杀就杀,怎会顾忌我们?”
眼见城门将破,那守城的将领不得不下令,将俘虏们一并射杀。
刹那间,旷野之上惨叫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无数谩骂。
殷峙将脸死死贴在冰冷的栅栏上,仿佛是要强迫自己将这些都记下来:泼天的鲜血将白雪染成红,远远望去宛如一片红色的湖泊,人们临死前那一张张或惊恐或愤怒的脸,以及蛮子们回荡在雪夜中的放声大笑
这一夜,他将自己冻伤,右脸上留下了一道永远都无法愈合的疤痕。
直到过去许多年,那些死去人眼中的绝望仍会在午夜梦回时出现,成为他此生都无法逃脱的梦魇。
一夜后,又少了许多人。
殷峙靠在车中,面无表情地望着队伍最末那只空荡的囚车,心中一片茫然。
好在太阳升起的那刻,殷瑞回来了。
她紧紧攥着自己胸口的衣衫,顶着一头乱发穿过人群,坐到弟弟身边。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殷瑞从怀中摸出一只热气腾腾的馕饼,其中还夹着碎羊肉。
殷峙接过,见她面色疲惫,脖子和手腕处似乎有着青紫色的掐痕。
不等他问出疑惑,馕饼的香气唤醒了囚车中沉睡的其余人,无数的目光带着贪婪落在殷瑞手上,让她赶忙背过身。
福春见状挡在二人身前,喊了一嗓子,“看什么看!”
众人这才将视线收回。
然而还是有人走上前,殷峙认得,此人应是户部侍郎的儿子,只是叫什么?他并不清楚,好在那人说话还算客气,“六殿下,家父是礼部张佑,眼下身染重病饥饿多时,能否分给我们些吃的?”
殷峙想说可以,伸手就要撕饼,被福春一把摁住,低声道:“不能给,给了一人其余人也会来,这口子一放就再也收不住了!”
说罢,转头向那人催赶道:“滚滚滚!早干什么去了?闻着味儿才来,属狗的吗!”
“你一个太监有什么资格替主子说话!”那人不悦,目光看向殷瑞与殷峙。
殷瑞将馕饼掰开分给殷峙,低声道:“公子回去罢,眼下我们也没有多余的吃食。”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拂袖起身,愤然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