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此刻屋脊上停着梳理羽毛的不速之客,晏西楼心底无端生出一股凄寒。他瞳眸紧缩,刹那间意识到了什么,向后退了几步,猛地将眼前屋门踢开。
一时间灰尘腾起,破碎的屋门朝屋内飞去,劲力刮倒了桌案上的物什,杯盏瓷器噼噼啪啪地落了一地。
晏西楼无暇顾忌其他,只快步朝屋内走去。指尖触到内室门前新换上的艳红珠帘,心便是一跳。再掀开探头一望,眼底便泛了红意。
桌案上的红烛早已燃尽,只留一滩残骸,如同凝固的鲜血。
沈卿跪倒在谢阿蛮身前,唇角淌下黑血,妆面被泪水冲花,凄凄惶惶乱成一片,手却同谢阿蛮紧紧相扣。
榻上的红色锦被,用金线细细密密地绣了一双鸳鸯。
晏西楼疾步向前,素常以冷静自持的人,此刻也屏住呼吸,屈膝蹲下,双指合拢,向沈卿鼻下一探。
早已死去多时。
情知道世上,难使皓月长圆,彩云镇聚。
浮世红尘,相爱难,相守至白头,更难。
此刻晏西楼倒宁愿自己如同几日前般目不能视,竟是要亲眼目睹此等惨剧。
原来沈卿那日门前同自己说的那番话,约定四日之后再来取扇,便是早有谋划,目的便是要自己送他最后一程。
“唉——”
晏西楼阖眸,长叹一声,眼底被满屋子的艳红灼烧得痛。
案上杯盏斜斜,内中酒水泼洒了满桌面儿。
一方檀木匣子置于案上,木匣子下压着一张宣纸。
宣纸有一半儿被酒水浸泡,却依稀能分辨出那纸上的字迹——
晏将军钧鉴:
待将军按照约定来这儿取这柄桃花扇时,沈卿应是已伴阿蛮而去。
沈某生来呆傻痴笨,有幸得遇阿蛮,是千百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如今谢姑娘先我而去,留得沈卿一人独活于世上,只觉无甚意思。
吾本为懦弱无能之辈,只想着阴曹地府孤冷,忧心阿蛮孤寂,便想下去陪她。
在人间恍恍惚惚强撑过七日,只为等着再同谢姑娘再见一面。如今见着或见不着,沈卿都是要走的。
沈卿自知力薄,活着怕也是不能为爱妻阿蛮手刃仇敌,不如早些同阿蛮相见,这般看来,沈某的确是个懦夫。
沈某早有死志,将军不必愧疚未能救吾一命。
只望吾死后,将军将吾与阿蛮葬于一处。
这柄桃花扇原本便是阿蛮赠予王爷之物,沈卿私心,多留了几日,望晏将军见谅。如今它也该物归原主。
琳琅阁沈卿
于辛丑年九月秋
晏西楼打开那方乌木匣子,一柄桃花扇静静地躺在其中。
他握住雕了几朵桃花的黑檀木扇柄,将折扇徐徐推展开。
几点桃花栩栩如生,只是那扇面儿上多了几行诗。晏西楼指腹轻抚上那早已干涸的墨,心下了然。
只见那满树桃花灼灼,旁侧题诗一句:
“人生忽如寄,怜取眼前人。”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人呐,便如同那朝生暮死的蜉蝣,无人可预料日后会发生何事,无人可预知生死何时,能做的,就只是珍惜今日,珍重眼前之人。
晏西楼瞳孔微颤,不由得低声喃喃:
“眼前人,最须珍重眼前人。”
*
晏西楼去永宁王府寻傅良夜时,那人正蜷缩在卧房的角落里,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