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请。”
虽说出了这么难堪的事,但毅国公府的辛管家对她还算客气,一路引着她往后宅走。
宁不羡记忆中,辛管家是毅国公府的老人,板正温和,处事得体。当年宁不羡在后宅被欺负的时候,也是他偶尔会提点那些仆役们几句,主子就是主子,主弱亦不可欺,否则就是失了国公府的体面。
穿过一道回廊,院墙渐渐向内合拢,草木渐密,花香愈浓。宁不羡轻车熟路,她曾在这里呆了足足十几年,每日晨昏点卯,都得走这条道。
宁不羡的思绪一时间有些飘到了上辈子的国公府中,没注意到侧旁有个人正从另一头过来,仓促之间,兰香袭来——
“啪嗒。”
腰间挂着的西北军腰牌落到了地上,她正欲弯腰拾起,可有一只手却比她更快。
“抱歉……”
看清来人脸的一瞬间,她怔了一下。
说实话,沈明昭不生气,不刻薄,不讥讽人的时候,是无愧于他传自沈夫人的好皮相的。原本,她以为看多了沈明昭之后,她已经对男子的长相美丑麻木了。
直到……看到面前这位年轻男子。
如果说沈明昭的俊美,是眉宇间尚带着尖锐和凌厉的棱角,如同天工造物,鬼斧神工的天然顽石,那眼前这位男子就是琢磨过无数次,早已圆润剔透的美玉。
明月总多情,不期落入眸中,无须敷粉修饰,自是面洁如瓷。
男子手中捏着她的腰牌站起身来,明月般清亮的眸子,直望着她:“您的腰牌。”
宁不羡从男子递过来的双手中接过了掉落的西北军腰牌:“多谢。”
男子对她躬身行了个礼,却是不卑不亢。
她也终于看清楚了,男子身上方才被面上夺目容色遮掩的简朴穿着——素净的胡布白袍,以及脚上那很难让人不注意到的一黑一白的两只异色布靴。
大俞朝律,为区分商贾与普通从事工、农业的庶民,加令其履黑、白二色,予以区分。(注:我国古代真实存在过的抑商政策之一)
这个年轻男子,是一名商人。
这还是宁不羡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商人。
像严掌柜那样作为掌柜代替世家权贵出面打理名下铺子的,并不属于商籍,而是奴籍,算是大族中的下人,而庄子里的绣娘们,则属于工籍。
虽说奴籍本还在商籍之下,但高门内的奴才,想来应是比走街串巷着黑白鞋的商人,要体面得多的,所以也不难理解为何原本对宁不羡还算和善的辛管家,在看到男子的一瞬间蹙起了眉头。
“陶郎君为何清晨在此处游荡?”
“夫人有事相寻。”
听到他这么说,辛管家的面上闪过了一丝极快的鄙夷之色。
“既然如此,郎君若是无事,我先带沈少夫人过去。”
被称为“陶郎君”的男子躬身道:“请。”
宁不羡没再看他,跟在辛管家身后进了院子。
宁不羡进门时,秦夫人的贴身婢女兰蕊正在服侍她梳洗。
见她进来,秦夫人的笑容仍旧很温和,似乎大早上天还未亮就将人唤来的不是她一般:“府内抓了个毁坏衣裳的小贼,说是你铺子里混进来的,可我觉得,应当不是。比试失败就毁掉对手的衣裳,如此粗陋的伎俩,不像是沈夫人这般出身高贵之人能做出来的。”
宁不羡柔柔福身:“夫人明鉴,旁人红口白牙无端咬我,想来应是栽赃。”
秦夫人示意婢女们拿出被毁坏的衣服,抖落开。
华美的流光绫,振翅欲飞的蝴蝶,此刻上面却滴满了蜡油,被人硬生生用烛火烧出来两个大洞。
匆匆出门而又复返的辛管家扭送着一个矮胖的身躯,押解了进来:“就是此人,沈夫人可认得她?”
佟绣娘在见到宁不羡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地挣脱开了束缚,一个飞扑,抱住了宁不羡的腿,她抬起头,死死地瞪着宁不羡:“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