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羡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径直掀开了车帘跳下去。
腾腾的白烟自铺子大门处升起,那铺子两扇并排的大门脸正对着染坊街的入口,进来就能看到巷尾巴上那乌泱泱的人头。巨大的铁锅从灶房内搬了出来,在底部架起了烧得旺旺的柴火。
兴隆布庄门前排起了长队,最前头的人乐呵呵地捧着碗回身往队伍后头折,靠在墙边,捧着这碗冬日里难得的热气,小口小口地啜着。
甚至她跳下车的时候,还遥遥看见,队伍正前方台阶上那个一身白布袍子的家伙正和一个染工一并抬着一块巨大的砧板,往大锅里扑棱棱地倒生馄饨。
宁不羡的脑袋一阵眩晕。
陶谦这个……这个先斩后奏的混账?!
明明面对沈明昭的时候,她都能做到游刃有余地冷眼旁观,可是面对陶谦,她总会有控制不住,隐隐嘴角抽搐,或者火冒三丈想要给他沉入护城河里的时候。
比如此刻,在明知道他们现在账面上赤字严重,还敢堂而皇之地在这里施——馄——饨,用的还是她的钱!
下一刻,那倒馄饨的家伙就借着那高几级的台阶优势发现了她。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宁不羡心头骤然一紧,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躲回车里,果不其然,那厮开口了——
“诸位,我们少夫人来了。”
呵,这会儿倒不叫二姑娘了。
“沈家乃开国功臣,我们少夫人也是名门之后,今日有此馈赠,全凭我们少夫人一力支持。”
“多谢少夫人!”
“多谢少夫人!”
此起彼伏的道谢、喝彩声。
宁不羡的手心里早被自己掐出了无数个月牙儿,虽然她更愿意这月牙儿出现在那张颠倒黑白的脸上。
“不客气,今日佳节,饮热汤,驱百寒,本庄祝诸位来年无病无灾,合乐安康。”她款款步上台阶,身旁的陶谦望着她,面上笑容不变,似乎早知道她会如此顺水推舟。
宁不羡微微一笑,退至门旁:“今日新上了厚料和拼布衣,若一起购买,拼布衣便只要一百五十文一件,诸位感兴趣的话,内里有绣娘帮忙量身裁改,不收工费,都是全新的好料子,和馄饨一样,只图个过节的好彩头。”
被她这么一说,原本只是想混碗馄饨吃了走人的都来了兴趣,想要进去转转看了。
毕竟,这家铺子刚开业的时候弄的响头大,宁不羡三令五申,陶谦严格执行,无论买与不买,都要记得铺号脱胎东市,若是能对那些挑剔的贵人们全程笑脸相迎,那么百姓也一样。这里是西市,顾客本就没有三六九等之分,但凡客人进了这道门,谁甩脸子,谁这个月的月钱,就不必再要了。
顾客们纷纷走入店中。
所谓拼布衣,就是不要的碎布拼成的衣服,一百五十文一件,听上去无比寒酸。
可这本该寒酸的柜子旁,却满当当站着三个戴着扳指的年轻绣娘,再抬头一看,客人惊了:“这是……拼出来的?”
那上面平铺的衣裳色正纹顺,接缝处以刺绣或贴绣遮掩,不凑极近看,几乎看不出这是拼出来的衣服。他们之前还以为,拼布做出来的衣裳,肯定就和老和尚的百衲衣一样,层层叠叠、乱七八糟,要不是图便宜,一百五十文钱一件,料子好可以拆了改别的东西,谁要?
孙绣娘见客人们如此惊讶,也有了自信,她含笑点头:“不错,这是我们齐管事自江南带来的技艺,用来拼接的布片,也是同匹料子上裁下来的角料,颜色一致,缝好后再染的纹,有缝的地方就在背后补绣针……您要是喜欢的话,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