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表情虽不显,但袖管下藏着的手指却已然在掌心中抠起了半月。
她笑道:“拓设,您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契苾拓设冲她笑了笑,点头。
宁不羡却摇了摇头:“您买下我的时候,我确实说过,我是来自中原的商妇。但,您可知道,我的夫君是谁吗?”
契苾拓设嘴角笑容不变,只是表情变得有些玩味。
下一刻,他缓缓开口:“不是大俞朝苍州府刺史沈明昭沈刺史吗?”
宁不羡嘴角的笑容连带着已然打好的腹稿,全部僵在了肚子里,表情愕然得仿佛刚被人抄了铺子。
连带着,她意识到了一件非常严重且危险的事,那位汉话磕磕绊绊的契苾拓设,好像……忽然就变得吐字流利,口齿清晰了?!
见她愣在原地,契苾拓设面上情绪再无半点遮掩,他抬眸望着对面的女子:“大俞苍州刺史夫人,近来边境上很有名的女菩萨,本王认得你。本王会出钱买下你,也是因为,本王认出了你。”
室内一阵死寂的沉默,沉默过后,是宁不羡的一声突兀的笑。
她嗤笑一声,既然柔弱无用,耍诈也在对方预料之中,那还装什么,摊牌便是了。
“所以,大王您什么都知道,耍这么一出,是在逗妾身找乐子呢,还是觉得,把我给强/上了,能让沈明昭感到耻辱,以报您边境受阻之仇?”
契苾拓设看着她。
宁不羡接着道:“他会不会觉得耻辱,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在我们汉人看来,只敢拿捏女子贞操来做这种无用文章,而没本事正面进攻,您是挺令人不齿的。”
契苾拓设挑眉:“我们胡女没有守贞的说法,女人改嫁,愿嫁几夫,父死嫁子,媳改嫁父,都没有人在意,只有你们汉人成天爱念叨什么三从女德,要女子一生只奉一任丈夫,不然就要耻笑她,要说不齿,还是你们汉人更为不齿些。”
“拉倒吧,还父死嫁子,媳改嫁父,正常姑娘谁爱嫁给老头子。汉人好歹名义上正头夫人只能有一个,你们胡人的大小夫人都能论窝算了吧?好人家的姑娘看上了大半夜直接绑了抢走就是,就这姑娘还没得选,被强/上了也只能认命,这么丧心病狂、毫无礼法你和我谈女子守不守贞?”
宁不羡一脸的义愤填膺,情绪激动之处还上前了好几步,但契苾拓设仍旧只是嘴角微勾:“夫人是真动怒了,还是在同本王转移话题?”
“啊……被发现了?”宁不羡一脸遗憾,忽然俯身朝褥子上一滚。
契苾拓设神色微讶,却见她已然拾起了弯刀,刀尖正对着自己。
灯火下,契苾拓设阔大的身形仿佛巨兽的阴影,几欲能将宁不羡的整个身子都笼罩在内。身形的巨大差异令他不由得有些好笑地啧了一声,看着眼前捏着刀、强作镇定的女子:“夫人不会觉得,你拿着这把刀就能从本王手上讨到便宜吧?”
宁不羡叹气,手中刀尖却纹丝不动:“讨不到也得试试啊,我们中原人身上最好的品质就是,明知不可为,却偏要逆向而为之。”
再不济,他要真敢过来,她就送他一把仪情花粉。
“好一个明知不可为却逆向为之!”契苾拓设笑了笑,“我很喜欢你们中原的这些古语、习语,每个听上去都似乎包含着前人的智慧。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礼仪之邦?中原的确是个有趣的礼仪之邦。”
“看出来了,您这汉话水平比京城西市里那些走商的同胞都要强多了,若不是真感兴趣自学成才,很难有这样的水平。”
契苾拓设轻笑一声:“铁勒的拓设视你们为毕生之敌,之前还妄想着拿住你们那位被通缉的亲王殿下,我告诉他汉人虽狡猾,骨子里却对自己的民族忠诚,必定是诓骗他,不会真答应他放胡骑入关北境的条件,可他不信我的话,最终还失手让那位殿下逃回了关内。”
听着契苾拓设的话,宁不羡的脑子飞速转着。
看来,敬王不是真叛逃,是在逃亡过程中被北境的铁勒拓设抓了。而这位契苾拓设,下午在众人跟前时一副不通汉话的磕绊模样,如今却又对着自己和盘托出,要说下午那阵是试探提防,可如今却这般坦然,如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