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像是什么出身大富之家的样子了,他手上的钱袋针线粗陋,想来家里既无贤妻,也无慈母,恐怕连姐妹也没有,否则一个有那么多钱的男人怎么带着?这么个针脚稀疏粗大不知道用了多久的钱袋出门。 有些人心里暗叹,不如?多攒攒钱娶一房贤妻,有人贴心贴肺,照料生活,到时候回家里有热汤热饭,衣裳鞋袜也有人照顾,生几个小儿女,也是个家,这岂不好? 眼看?他谁也没看?,只是瞥个眼神给路边上盯着?这边眼珠子乱转的二流子,应该是怕对方冒犯到那位娘子,心知如?此,围观者却因他一时流露出来的煞气感到骇然,纷纷移开视线。 檀华手上的镯子是一只做工精致的嵌红宝花鸟累丝金镯,没什么特别的来历,或者有,她也忘了。 上头雕刻着?寓意?美好的花鸟图,正中?镶嵌了一颗光滑莹润的红宝石,大昭的珠宝,要鲜艳雍容,也要珠圆玉润,这是此时对于珠宝玉石所推崇的美。 和后?世那些讲究宝石切割的审美还是不太?一样,现在也有人喜欢看?玉石切割后?再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样子,只是后?世那种广泛流传的讲究切割的风格还不是此时的主?流。 镯子上的花瓣,点了粉色,鸟儿则是点出一段蓝色羽翼,意?象中?的鸟儿,并不是写实的,是一只翅膀和羽翼都是蓝色的喜鹊。 这枚镯子无疑是漂亮的。 他私心觉得这只金镯还是戴在永寿公主?手腕上更加漂亮,他还记得,刚刚公主?抬起胳膊去褪镯子,有一瞬间,不算宽大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往上跑了跑,露出一截雪白如?玉的皓腕,肌肤之下,纤细的血管微微带着?墨蓝色,让人想到,冰雪玉石之中?,是否也有髓液? 一闪而过的莹白玉腕仍然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比之更加生动的是永寿公主?的笑靥。 她莞尔一笑,却并未收回镯子,而是说:“诶?不用你替我,你的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各管各的,谁也不用替谁。至于私物,不碍事?,行善事?,你的我的他的,都汇成一锅粥食医药,哪用得着?分得那样仔细?” 看?对面的男子目光露出不赞同来,檀华收了笑,眉头又挑起来:“还是说,你是觉得它?贵重可惜吗?” 宫外很难见到这样的镯子,便是在世家里,这样珍贵的镯子已经可以做传世之宝了。 永寿公主竟然就这样随意地拿它?来捐赠? 任谁看了都觉得不舍。 对方抿抿唇说:“比这死物贵重千百倍的是它?的主?人。” 听得出对方仍然是刚才的想法,他在委婉地劝说,告诉檀华,不要因为镯子给自己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认为这只镯子流露出去恐怕会给她带来一些名声上的麻烦。 他有他的想法,檀华也有檀华的想法,两个人谁也不是容易动摇的人,她说:“若真有人拿着?它?到我父亲面前去说些什么,我倒要好好听听那人会说什么,好好看?看?对方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说着?,就往前走了一步,把镯子和自己身上的钱袋一起塞到了“捐款箱”里头。 捐款箱是木头做的高?箱子,口子开在上方,里头东西大约不少,镯子落下去,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叮当一声,声音清越雅致,可比鸣钟击缶。 “物有所用,总是好事?。” 对方在檀华之后?把手里的钱袋一整个也投到了慈善箱里。 檀华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只看?见一张锋锐深刻,又格外沉默的面容,他身形高?大,站在人群里格外明?显,连影子都比别人更大更长。 像一座山的投影。 会来这边只是听说可以做些善事?就来了,她把钱投进去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既然都来到了集市门口,檀华索性就走进去看?看?。 她来了好些次,记得集市上有卖小物件的,还有卖兔子的,还有卖吃食的,还有什么布匹米粮,碗碟器具,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都有。 记得那些碗,大多是褐色的粗瓷碗和盆,大大小小的,多大的都有,大的能?当个小盆子,小的能?盛放蘸料,样子又都是一个样子,若非大小不一一定会让人以为是从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 还有些装水的陶罐,装酒的罐子,这两者类似,但装水的陶罐有两个耳朵,可以系绳,方便挎在腰间,也可以提着?。 檀华很喜欢看?这些,宫外的东西虽然没有宫里的精美,但别有一番活力,宫里的东西也有自己的好,它?们?很多是富有美感和意?蕴悠远的。 那些悠远的意?蕴往往是很难被人品鉴到的,大多数人能?感受到的只有美。 她父亲萧翀乾从前喜欢听音乐,他听人弹琴,也听人弹琵琶,各种各样的乐器几乎都听,还看?歌舞,他能?讲每一段乐曲和舞蹈的来历和故事?,便是一些新的俗曲,只听曲调,他也能?说上一二,再和人印证,总是八九不离十。 檀华最开始很惊讶,这可真是神乎其技,萧翀乾有这样的本事?,若是不当皇帝应该也能?当好一个音乐鉴赏家。 到了萧恒这里,他也有这样的本事?,不知道是遗传来的,还是自己学到的。 她怀疑萧家是否有遗传来的音乐天赋,但这天赋在大多数兄弟姐妹身上是不太?存在的,除了萧恒,还有擅长音律的二哥,檀华再没有见过哪位兄弟姐妹在音乐上能?做到萧翀乾和萧恒这种程度。 胡想了一些东西,檀华前两天见了皇上,发现对方和从前有了很大的区别,其实他和从前檀华印象里的那个父亲已经?不一样很久了,但每次见面还是会徒生感慨,至于萧恒,一别多日,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身上没钱了,也不准备在买什么东西,只是看?看?热闹。 想着?想着?回过神来,其实也就是一个晃神的事?儿,她发觉侧前方除了自己的影子,还有一道影子随着?她亦步亦趋,几乎同步。 不是暗卫十七的影子,也不是他的脚步,暗卫十七走起路来,哪怕不刻意?隐藏行迹,也像是一只猫一样轻盈。 身后?的人穿着?耐磨的硬底靴子,走在地上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他一步步跟着?她。 街边甜水小摊的店主?是一位裹着?红色头巾的年?轻女子,她身后?放着?几个大大小小的木桶,笑着?朝着?檀华的方向说:“两位善心人,坐下歇歇脚,喝些甜浆吧。” 檀华身上没钱,她和那女子说:“今日不便,改日吧。” 女子从摊子里出来,拿着?抹布擦一张空桌面,笑着?说道:“小女子请二位善人,不用钱,做饮子的果子是自己家地里的树上结的,都是自己做的,不值得什么,还请两位坐下,万万不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