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夏阅抓着她胳膊没松,抬头朝前方看去时,眼中掠过明显慌意。那些原本不近不远,灰白色的背影轮廓,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消失在了滂沱大雨中。
女生哭了起来,声音落在雨里,像蒙上粘腻的浆糊,时近时远地传来,空洞而又很虚浮。夏阅背脊覆上冷汗,心头冒起来的慌张,一点也不比对方少。
但他不能哭,抓对方胳膊的手紧了些,他拉着女生朝雨雾里走。他尝试着和她交流:“你有对讲机吗?”
“没有。”哭声停了下来,助理无措地答。
想来她也不会有,导演分发了对讲机,但都在小组长手中。他们沉默地往前走,走到天黑下来了,大雨依旧没有停。
雨势隔绝所有声音,他们走在这座山中,除了自己的呼吸与脚步,别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眼前只有小团的手机光,手机上是绝望的无信号,夏阅的手机快没电了,他的手变得冰冷僵硬,在湿冷的空气中失去直觉,他抓着的那条胳膊在发抖。
器材包是轮流抱的,助理不愿意背着走,担心摄像机被淋坏,即便包上裹着雨布。这会儿是助理抱着,夏阅也没有力气了,他轻声开口问:“抱不动了吗?”
身旁人停顿几秒,从鼻间闷出一声“嗯”。夏阅心沉得不断下坠,望着眼前毛骨悚然的黑夜,觉得他们今晚走不出去了。
黑夜吞噬人信念,也吞噬人的希望。他们停在了树下,不再继续往前走。夏阅冷得呼吸麻木,心底犹如被凿穿洞,雨水不断地往里灌。
视野所及之处,看不到丝毫光亮,他们像被隔绝与遗忘,沉默地蜷缩在大雨中。他早已饥肠辘辘,只能不断舔嘴唇。嘴唇皮被他舔得发干,他就去舔唇边的雨水。
身旁的人还在发抖,夏阅终于意识到,她并非累得发抖,而是在冷得发抖。想起无数山中失温的新闻,他愈发变得焦虑与紧张了。
夏阅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脱下自己外套,裹在了她的雨衣下。外套上带着的体温,让她稍稍得已缓解。夏阅抱住自己膝盖,咬紧牙关蜷缩起来。
晚上十点,双方手机都没电关机,他失去对时间的概念。月亮始终没有出来,也没有见到搜救队伍,他差点儿就要以为,今晚得交代在这了。
幸运的事情发生了,他看到了一团光亮。一团微弱而又黯淡,却近在咫尺的光亮。夏阅从树下爬起来,朝着那团光走去。
他与夏冬蝉那队汇合了。他们是走在中间那部分,除了夏冬蝉与助理,还有后勤工作人员。男生都脱下外套,裹在了助理身上。剩下的人挤在一起,紧裹着遮雨布取暖。
后勤包里有吃的,夏阅淋着雨吃面包,面包被雨打湿了,他依旧吃得很香。他们等到凌晨四点,才终于等来了救援,也是最后被找到那批。
在山里掉队以后,因为迷失了方向,他们越走越远,走到了大山深处,与下山背道而驰。虚弱的女生被担架抬走,剩余的人都得到了毛毯,跟跟随搜救队的人下山。
到这个时候,雨还是没有停,从瓢泼大雨变成细细小雨,夏阅脱下了湿雨衣,将毛毯裹在身上,任由脸在外淋雨。
走下山花了三个小时,除了有几人淋雨发烧,还有一人摔倒受伤外,其余的人都安全下山。回村子的路上,早已是天光大亮,但下了一夜的雨,晨间气温又湿又冷,弥漫着粘稠发灰的雾。
后勤组长等在进山口,数着人头确认他们安全。手下助理莽莽撞撞的,从远处雾里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传递消息:“有、有人来了——”
组长思绪被打断了,拍他的脑袋没好气,“有人来不是很正常?在这里的不都是人吗?”
“不是。”助理喘匀了一口气,捂着脑袋小声解释,“是外面来人了。”
组长闻言稍愣,“谁啊?来这么快。村镇干部还是娱报记者?”
“都、都不是。”助理探头探脑地张望,“好像是来找夏老师的。“
谁都没有看见,夏阅脏兮兮的脸上,那双眼眸微微亮起。
“夏老师?“夏阅和夏冬蝉成了焦点,组长看过去时猛地一顿,“……找哪位夏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