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千遍万遍,烂熟于心。
“滴、滴、滴……”
手被人紧紧扣着,我吃力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的脸。
他头靠着墙,以这样随随便便的姿势就靠在墙上睡着了,我觉得能这么睡着的人一定是很疲惫吧,不过他抓着我的手倒是半分力度也不松。
我试探性地摇了摇我们相牵的手,就像摇起了一个铃铛。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生的很好看的眼眸里还带着初醒的茫然,看见我那一刻就怔住了,呆呆地坐在那里。
我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好笑,忍不住扬了下嘴角。可是看他这样子,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心里还是涨涨发疼,脑海里有个声音小声道:“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该是这样的。”
那这个人应该是怎么样的呢,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嗯……至少是没有胡茬,脸上干干净净的。应该还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强大莫测,运筹帷幄,带着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在我还在构思之际,男人眼睛忽的红了,他狼狈地站了起来,像是想抱我,想和我亲近,可我浑身的管子让他无从下手,一下子进退维谷,几乎透露出一种笨拙来。最终只能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默默地掉眼泪。
像被抛弃的小狗。
我想。
……
我抱着被子坐起了身,眼前不是医院,而是弥漫于房间的夜色。
这或许说不上是一个梦……是一段回忆。
四周黑寂寂的,将思绪牵引得格外活跃。
是我刚从ICU醒来的时候,那时候脑里的淤血压到了神经,我九死一生,睡了很久才苏醒。当时他就是这副狼狈至极的模样,衣冠不整,疲惫地靠着墙打着一个浅盹。
我摇了摇他的手,想告诉他我醒了——彼时的我浑身无力,接近全身力气的摇动其实只是轻轻摆动了下他的指尖而已,可他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眼神彷徨迷惘,在看见我那一刻整个人猛地定住了。
我吃力地对他笑了笑,他沉默了好一会,忽然站了起来,浑身颤抖着。我想他是想拥抱我,想碰碰我,伸出的手却伸到一半又默默地收了回来,最后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许久,五官秾丽的俊美男人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泪光已盈在他寂静如夜的黑眸里。他没有转身,因为转过去就看不见我了;但他也并不想哭得太狼狈,所以一直在迅速地、安静地用手背抹着眼睛,揉得眼睛更红。可是擦不过来,没遮住的眼泪在医院的白光下映得晶莹剔透。
这是我记忆里唯一一次看见他哭。
我发了很久的呆,我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的看过他。
我不敢看。
虽然他不出声,但他的存在感太强了,甚至他每次呼吸每次无意识的吞咽,都像拿着一个棒槌在空气里敲锣,震出一圈一圈的音波,把我牢牢地包围着。我试过他来书房我就去客厅,他来客厅我就回房间,避开我们共处一室的可能。
最后他打开了房门,倚在门框上注视着在床上看书的我。
我表面屹然不动,内心慌得一批,眼神定定投注于书页上。
男朋友低声说:“潇宝……至少,待在一个地方好不好?”
即使极力压抑,但语气里的恳求和无措还是通过他的停顿和缓慢语调慢慢的溢了出来。
我咬了咬嘴唇,没有回复。他也没有一定要等到我的回答,沉默的站了一会就离开了房间。
我把书往旁边一丢,烦躁地缩进了被子里面。
好烦啊,为什么看见他这样子我会这么难受啊,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真是……
讨厌死了。
啊!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男朋友啊!!我以前到底是不是瞎了啊!!
后来还是不再刻意逃避两人共处一室的情景。
我感觉我们两个人就是在互相折磨,他的所有骄傲像是一朝破碎,低下了高高在上的头颅,低声下气和我说话。我会问自己,他都这样了,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