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逢春哇哇乱哭,时重只得送他进家门,还要和他爹娘去赔礼。时修便和西屏在巷子里等着,他自尊心要紧,想着可别叫西屏误会了,忙偏着脸说一句,“他不敬我大哥我才打他的。”西屏没会悟过来,两眼懵懂地盯着他,他不得不又嘟囔一句,“才不是为他不敬你!”
西屏只点点头,“噢”了声,一脸不在意。
那逢春的娘因为姚家是读书人家,不好和他们理论,只想着出来教训时修两句便罢。谁知走到门前来看见西屏,竟忘了说时修的不是,乍惊乍喜道:“唷,这是谁家的闺女,活像是蚌壳里的珍珠!”
一股骄傲由时修心头冒出来,仰着下巴颏道:“她是我六姨!”
逢春她娘晃过神来,原来是张家续娶的太太带来的继女,这女儿生得这副样子,难怪做娘的会将那张老爷迷得晕头转向。她心里喜欢,赶忙将锅里蒸好的红豆糯米包拿了三个来。
时修往巷口出去还道:“这大娘转了向了,这一条巷子里,属她最是抠门。”
时重比他略懂些,笑道:“她是看在六姨的面子,她瞧六姨好看。”
时修咬着糯米包瞅了西屏一眼,鼻腔里哼了声,嘴里绝不承认她好看,不过却怕糯米黏在她下巴前的毛领上,伸手过去替她拨了拨那一圈毛领子。难得一回,西屏对他笑了,她一笑他就想,逢春家什么都不好,就这豆沙团做得格外香甜。
近年节底下,街上多了好些卖玩意的,时修这也想买那也想要,挑挑拣拣撇下哪个都舍不得。时重倒是一眼看中了一枚印章,他因为他爹有印章,画了画或是做了文章便盖在上头,所以也想要。那印章不知什么雕的,反正不是玉石,掂着也有些分量,盖在手背上,是一只公鸡,只要三个钱,倒买得起。
时修还在摊子上拣选不定,有个卖花的妇人走过,西屏瞧中她篮子里一支粉色山茶花,却要四文钱,她手里不够,正在踟蹰,时修走来蔑道:“花有什么好,明日就奄了。”却丢了一文钱在她手心里,他什么也没买成。
走回巷子里,那逢春又在门前站着,已经不哭了,两只眼睛只管盯着他们走来。时修以为他要还手,早把袖子撸起来,“不怕挨揍只管来!”
没曾想逢春却指着西屏道:“我不和你打,我娘说了,将来我讨了她做媳妇,你就是我外甥,打不得。”
时修半懂不懂,不过他不还手终归是好事,因又放下袖子来,狠乜他一眼。
甫入院门,天上飘起雪花,落在鼻尖像给冰虫蛰了下,旋即闻到煨肉的味道,有姜的辛辣,嗅进腔子里都觉得暖。厨房里熄了火,顾儿将一口黑砂锅墩在正屋那炉子上煨着,和姚淳坐在长条登上,他在看书,她则翻着炉围边烘着的番薯。
对面还放着跟长条凳,西屏和他们兄弟过去坐着烤火,顾儿一看她手上拿的花就和姚淳笑,“女人什么年纪都爱花,家里园子到处有花,她到这里来还是要买花。”
姚淳放下书道:“厨房里有一筐人家送的花生,你明日顺道给岳父家提去。”
顾儿剜了他一眼,“说花你都能想到花生,不是都说你们读书人最懂风花雪月,我看不见得,读书人也分的,像你这种,就是个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