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知道他的经历后会对他说“你遭罪了”“你吃苦了”，柳柳姐就像温柔版的师父，每一句话都会向着他。

然而自打死男人找上小丽后，柳柳姐的温柔便一点一点被现实磨没了。

他起初是觉着柳柳姐对死男人还抱有幻想，所以把自己折磨坏了。后来因为接待阎王周，被抽进了医院，柳柳姐煲了汤来看他，聊起了这事儿，他才明白有时候是无可奈何。

柳柳姐当时没什么反应，非常平淡，就说自己过着望不到头的日子，不能逃，不能跑，只能这样过活。

他那时候不理解，问柳柳姐为什么。柳柳姐说想活命，想带着莹莹一起活命。可活命就该离开死男人，柳柳姐打不过死男人，每次动手都会被打得鼻青脸肿，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离开肯定是最好选择。

但柳柳姐却反问了他，问他对帮会是什么印象。他回答了，说那群人就是彻彻底底的狗杂种，没点人性，跟三梦会的差不多。柳柳姐说是啊，那群人哪会有人性，只会动刀子要人命，还说死男人加入了帮会，她要是敢离开，死男人绝对不会放过他。

柳柳姐说她走不了，死男人拿她当钱袋子，她没法逃。

【我已经看清了他，他不是个东西，是活生生的畜牲。】

【那你离开他，我帮你筹钱！】

【岚儿，我走不了，他已经成了杂种，他会杀了我的，他更不会善待莹莹。】

【不能让他一直祸害你们啊……】

【可这样能活着。】

【那……那如果宰了他呢？】

【如果这一步可行，我就不会一直忍耐了。岚儿，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老和他打架？说实话我也不想挨揍，但只有这样，他才会给我留点余钱。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可是不止这些……我见到了他帮会里的人，他把那群崽种带到了家里。他们谈着女人，说着胸和屁股，一口一句兄弟。你知道那个场面有多可怕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把帮会里的人带到家里？他是在警告我，要我乖乖听话，告诉我我是逃不掉的，他不会放过我，他的兄弟也不会放过我。】

【岚儿，如果杀了他就能结束我和莹莹的痛苦，我肯定会毫不犹豫下手。可事实是我杀了他，他背后还有数个他，可我只有一个人，我根本没办法对付。我只能忍着，为了命忍着。我就想着，等莹莹再大一点，能够赚钱生活了，我就宰了他，让莹莹跑得远远的……】

可惜柳柳姐低估了小三的威力，高估了男人对莹莹的爱。

“我做出提醒，或许救不了柳柳姐，但没准能够让小鹿逃过一劫……”他真心这样认为。

顾育明却持相反态度，“她们一起生活，以柳柳姐的为人，她难道不会提醒小鹿？”

“柳柳姐有疯症。”

“但她并非一直疯癫，总会有清醒的时刻。再者，小鹿是成年人，她经历过三梦会的迫害，她知道郁子的结局，知道柳柳姐的遭遇，她会天真到不去设想这些可怕的后果吗？”顾育明握着李岚梦的手，声音放得很轻，“你不要将过错归咎自己身上，你并不知晓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对她们没有责任。”

如果作为一名简单的看客，不需要付出情感，也没有付出过情感，李岚梦当然不会内疚，不会自责。关键点在于，他没把柳柳姐当成认识的陌生人，他被柳柳姐的好和温柔打动了，他心里是拿柳柳姐当半个妈看待的。

“我没爸妈，我是野孩子，但师父和兰兰姐对我很好，我私心里将她俩当亲妈看。后面师父走了，我把情感都倾注在了兰兰姐身上，再后来我遇上了柳柳姐。柳柳姐很温柔，很向着我，也很惯着我。我就感觉师父离开后，我心里的空缺在一点一点被填补。我没法形容那种滋味，我就觉得柳柳姐像半个师父，我看着她心里就会很心安。”

他其实也在寻找寄托，只是他幸运些。在这个让人窒息地界里，他曾经有过很多快乐的事，他没有走向极端，也没有过度悲观。

就像现在，他不会说要去寻死，要自不量力去寻仇。他依旧很清醒，他只是难过，难过到不清楚该怎么去发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