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见对方挑出王皇后和刘娥来做比,气势汹汹的便把著名美人甄宓和杨贵妃这两位悲剧女性来警示二婚不贞的报应。
明徽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真是越无知的人越爱输出观念。人家汉武帝生母和刘娥都是有自我意识,心甘情愿二嫁后人生得到了升华。甄宓和杨贵妃两人一个是被婆婆当礼物送去给曹丕当妾的,一个是被六十多岁的公公唐玄宗抢去当玩物的,本就是强权阶级下的悲剧,根本无法相同而论。
古代以子嗣旁支繁荣为美,在座参与辩论的学子儿郎家里都有出嫁的姊妹和亲戚。一方觉得女子该有足够的自由和权利,即使男尊女卑,也不该在理学和贞洁牌坊下让女人郁郁寡欢的孤独终老。这些人家里都是本地的富户人家,父兄和堂表亲们不乏仕途中人。虽然他们家里该纳妾的纳妾,该狎妓的狎妓,但至少是有同理心和最基本的善恶观。
而另一方的那些致死要吸干女人骨血,鼓吹贞洁和礼教的男人们臭味相投,坚定且真诚的认为一个女人就该本分的将全身心投入夫家,做牛做马贤惠侍奉他们的父母,做小伏低宽松大度的为自己纳妾。就算如杨首辅家的嫡孙女为例,被夫婿虐待致死也要守节,不该和离改嫁。
“你们这些人都没母亲,都没姊妹,将来也没女儿吗?教别人守节被欺辱,亦或者守着个贞洁牌坊终日以泪洗面,活的如骷髅鬼魂般不成人样。难道当儿子,当兄长,当父亲的就自在得个好名声,丝毫没情感的接受?”
不知何时,靳琪也参与其中。他一个平日里开朗有趣的人,却在此刻横眉冷目道,“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就是不知痛,真有良心的就该女子自己选择出路,随他们要守节也好,改嫁也罢,断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说些不三不四,有违圣人之道的鬼话!”
之后明徽才知道,靳琪前月参与母亲寿宴,正巧听到从小待他亲厚的大姐夫婿出门遇上匪乱亡故,出于礼节守丧三年后回到娘家,父母本是和气人,想着再去替姐姐物色个新夫婿改嫁,结果不知哪房远亲来个无理泼皮,仗着自己祖辈上得了块贞节牌坊,要死要活的劝说母亲不得让大姐改嫁,否则有违天理伦常,死后全家都要下十八层地狱。
“还都是些读书人,我看跟那乡野村妇也没什么区别。”靳琪气恼的回到自己位置上,看到明徽时嘴角尴尬的扬了扬,也知道对方跟怀王世子的特殊关系,在此时此刻不能出头去参与关于女子二嫁是否耻辱的辩论。
“喂,你休沐这两日都去做什么了,我白天黑日去寻,你怎么都不在家。”
还未待明徽去安慰靳琪几句,周文瑾一身宝蓝色素面锦缎的宽边长袍已经停在自己脚边,那一身环佩叮当,风姿秀逸的富贵世家子弟模样,当场震的满座学子的辩论都戛然而止。
“我自然是有事忙去了。”明徽瞧着周文瑾通身的雍容清贵模样,真心觉得他跟在座的普通富贵门户都是有壁的,一群还没考上举人的秀才讨论人家王府的八卦,当真没意思。
“你瞧,我母亲怕我在二叔这边过得苦,专门让人送了几个仆从过来伺候,还带了几件京城时兴的料子裁制成新衣。”周文瑾早已习惯京城侯府公子对于普通人的震慑力,自顾自的凑在明徽身边,像孔雀开屏一般展示自己今日的穿着装饰。
“……”明徽暗自腹诽,明面上却笑容温润,轻巧在宽袍大袖中勾住对方手指,眉眼清媚的道,“当真是好看的。”
周文瑾嘴角抑制不住的轻笑,整个人几乎就要贴在明徽身上。可就在这时,前面在辩论中处于弱势的一人暗自咬牙切齿的嘟囔道,“改嫁的女人就是不贞不洁,有违天理纲常,该被沉塘浸猪笼才对。”
“说什么呢,我宣宁侯府出嫁的二姑娘在夫家受气,还是我爹宣宁侯亲去把自己侄女接回家的,今年刚改嫁到户部侍郎方家。别自己不疼自己的姊妹亲戚,还把没本事当借口。”周文瑾听罢蹙起眉心,不耐烦的把话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