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2 / 2)

她拼命想着

如何帮馥橙把这些话圆过去,可没等她想到说辞,周庆和就回过了神,笑道:“世子放心,这话……咱家会如实转告太子爷。”

如实禀告,也就是实话实说,不站队不偏帮谁,怎么都殃及不到自己。

话毕,周庆和便不再多提一句,反倒劝着馥橙:

“小世子不看看太子爷送您的礼物吗?”

馥橙目的达到,本是懒得跟身后的老狐狸纠缠,然而转念一想……

周庆和是唯一喊他世子的人。

想起这具身体的处境,馥橙到底给了这个面子,随手将那个盒子打开,瞧了一眼。

是一枚鸳鸯同心玉佩。

他嫌弃地蹙了下眉。

不过转念一想,刚刚作了一回死,皇后听到那些话,不出两天就会来要他的命,到时候他便不再受病痛折磨,也与这个世界无关了。

馥橙捏着丝绦将玉佩拎起来,意思意思看了看,又扔回盒子里。

周庆和见状,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人端着药膳过来。

“世子,太子爷担忧您夜里睡不好,特地让人做了药膳,可要起身用一些?”

馥橙今儿个已经喝了两回毒药了,一听到药膳两个字,就觉得整个腹部猛地一抽一抽地疼起来,疼得他几乎说不出话。

原主残留的执念又在抗议了。

根据记忆,馥橙自幼“体弱多病”,皇后怜惜他孤苦,便一直命心腹丫鬟给他送药膳方子,身边的人也都换成了皇后的人。

正是那十年如一日的药膳,要了馥橙的命。

馥橙忍过了这阵疼,眉眼有些疲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周庆和又在身后道:

“太子爷说了,小世子将药膳喝了,这身子才好得快,明日俞寒洲大人若是来做客,也正好引你们见见,交个朋友。”

这话一出,馥橙就觉得整个心口绞得像是要让他当场死去,瞬间睡意全无。

这身体的原主是有多不想和俞寒洲认识?人没了依旧无法安息。

他寻思着,俞寒洲也没做什么……真是锅从天上来。

馥橙本不想理会这些事,可他也不想继续疼下去,想了想,只好蔫蔫地撑着身子坐起来,看也不看那药膳,只随手抓起榻上的绿松石摆件,瞧了一会儿,又啪啪啪地一个接着一个砸到地上,摔个稀碎。

砸完摆件,随手一抓,就见那鸳鸯同心玉佩也给甩了出去,摔成两半。

摔完了,馥橙又一个使劲,将那盅药膳也给掀翻了。

狗太子想用绿松石摆件显摆自己有权有势力压俞寒洲并且温柔体贴是吧?砸了。

鸳鸯同心玉佩装深情顺便给俞寒洲埋个隐藏绿帽是吧?摔了。

一盆子喝了对病毫无益处,也不能给他个痛快干脆毒死他,只能用来表达“关怀”的恶心玩意?倒了。

原主终究死不瞑目,馥橙能做的也实在有限,只道:

“太子若对我好,便少让人监视我。也别跟我提俞寒洲。”

春喜不知他为什么这样赌气,又不好越过他解释,一时焦急又担忧地看着他。

馥橙也不理会身边的人,合上眼便睡下。

一旁的周庆和见他如此,心中同样有些诧异。

早在见到馥橙之前,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就都知道,馥橙是出了名的病弱美人,性子温柔似水,平易近人,可没听过会

如此骄矜的。

不过……周庆和转念一想,太子如此狠心,不顾年少情谊、也不顾老国师的面子,也难怪这小世子要生气了。

想起老国师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体弱的小儿子……

周庆和有些唏嘘,心道:当年不过是体弱,如今却已是靠着药材吊命,这谁下的手一查便知,太子爷偏生装聋作哑,老国师若是泉下有知,又该如何椎心泣血?

旋即,周庆和又想到首辅俞寒洲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便对馥橙多了一层怜悯,微微叹息一声。

怎么说……老国师即便不在了,那安定候的名头也没丢,馥橙再差也是个金贵小世子,断没有被当朝太子当做礼物随意送人的道理。

可如今这画舫上上下下,没人尊称馥橙一句世子爷,反倒全喊“公子”“少爷”,与那些个被当做娈.宠的名伶有何区别,这太子爷为了自己的计划,当真是将馥橙作贱到底了。

周庆和越想越是心底发凉,只觉这精美的画舫处处透着绝望的死气,没敢再多说什么,恭恭敬敬地将东西放好,又宽慰了馥橙几句,这才说要告退。

本来太子还专门嘱咐了一遍,说是明日会来看望馥橙。

可周庆和想起馥橙的境况,斟酌了一下,也没有当面说这事,只准备私底下告诉春喜。

馥橙懒得理会,听着周庆和要走,便翻了个身朝内,继续睡觉。

刚刚替原主发了一通火,可算是没那么疼了。

他是睡不好的,这身子向来不允许他睡个好觉。

没一会儿,馥橙又开始按着心口咳嗽,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隐隐约约的,他嗅到了一股莫名的香气,跟之前雪梨羹中的药味极为相似,并且越来越浓郁。

与此同时,那仿佛毒蛇一般如影随形的眼神,再一次落在了他背上。

“本想按娘娘的话慢慢毒死你,哪知道你竟还做着春秋大梦,妄想拿捏太子爷,对抗娘娘?真是好笑……太子拿你当天上月,我偏要你七窍流血而亡……”

阴毒的笑声传入耳中,馥橙像是有预感一般,缓缓捏紧了手。

但凡能好好地活,谁想死呢?

可在感受到熟悉的痛苦之后,他又毫无反抗地将那些毒吸进了肺中。

他的气息逐渐转为微弱……最终趋近于无……

半梦半醒之间,馥橙见到了第一世的父母。

头发花白的父亲远远坐在房间一角,冷着脸假装没有看他,而同样苍老的母亲则站在轮椅跟前,佝偻着腰笑着过来抱他,一如小的时候。

从五岁到十九岁,从他确诊渐冻症到接到病危通知书,再到二老逝世的前一天,父母对待他的方式从来都没有变过,就像他们从始至终都爱他。

无病无灾,平安喜乐。父母临终前对他唯一的期望。

如今想来,只有当一只被子妖,像第二世那样,他才有可能实现这个遗愿。

因为,这具身体,从他穿过来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如同江边即将落下的日影,没有一线生机了,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