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1 / 2)

林珩 来自远方 8097 字 11个月前

上京城

夜间落下一场厚雪,城中建筑披覆银白,大街小巷铺上白毯。长短不一的冰锥垂挂在屋檐下,遇光浮现晶莹色泽。

晨起,宫门开启一道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侍人在门前登上羊车,携带王子肥手书去往城东,再度拜访喜烽府上。

王子肥数度宣召喜烽入宫,侍人多次过府传令。奈何喜烽不为所动,侍人屡屡无功而返。

今晨,王子肥大发雷霆,在信中措词严厉,要求喜烽必须入宫,否则就派虎贲去请他。

侍人有心想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想几名内侍的遭遇,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闭嘴方能保平安。

羊车穿过城内,压过平坦的雪道,留下并排辙痕。

时间已经不早,路上却少见行人,显得异常冷清。

车辆途经城民坊,家家关门闭户,房头不见炊烟,一派萧条景象。

车过商坊,路边总算有了人气,沿途能见商人进出坊市。可惜对比往日,人流少了一大半,再不见曾经的繁华。

侍人坐在车上,望见建城时立起的坊门。

彼时天子迁都,城池新建,百废待兴。城内处处充满活力,上自贵族,下至城民,乃至有功内附的胡部都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现如今,光辉和荣耀不复存在,正如败落的商坊,门可罗雀,在岁月中斑驳。热闹的长街日渐颓败,繁华的痕迹尽被掩盖。

羊车一路前行,与几名商人擦肩而过。

话语声随风飘来,商人们有意离开上京,西行前往晋国或是南去越国,正商量结伴而行。

“冬日不肥,春来堪忧。”

声音逐渐远去,侍人收回目光,回想沿途所见的种种,不由得一阵唏嘘。

来至长街尽头,拐过一道青石巷就是贵族坊入口。

贵族大宅座落在道路两侧,院墙多是夯土筑造,墙后建筑既有夯土也有石砖。屋顶铺设泥瓦,廊柱和门板雕刻图腾,线条有的精美,有的粗犷,还有的抽象扭曲,特色显著,源于贵族血脉,象征祖先出身。

越过数座府邸,羊车停靠在喜氏府前。

喜氏祖上是天子册封的国君,统治中山国数百年,一直对天子忠心耿耿。

中山国强盛时,喜氏也曾辉煌。虽不及晋、越、楚、齐等国,在中等规模的诸侯国中,疆域和人口也是数一数二。

成侯时,中山国有甲士上万,战车千乘,拱卫天子击败东夷,爵位由子升至伯,风头一时无两。

可惜好景不长。成侯在战场受伤,伤口迟迟不能愈合,终成坏疽,导致壮年早逝。他的继任者资质平庸,使得氏族做大。连续两代少君在位,大权旁落,更让氏族野心膨胀,以三家大氏族为首,把控中山国军政大权。

哀侯时,年少的国君锐意进取,一度有中兴之相。奈何氏族军政在握,不容许国君夺回权柄,君臣几番拉锯,哀侯忧病而亡

其后又经历两代国君,氏族认为时机已到,终于联合发难。中山国被大氏族窃取,喜氏不敌,只能亡命奔入上京,哭求天子主持公道。

结果却令其大失所望。

天子庇护了喜氏,容许喜氏留在上京,却无意发兵伐罪,更在数年后册封窃国的氏族。

喜氏彻底绝望,心底滋生出怨恨,日渐疯狂。

上代家主弥留之际仍念念不忘复仇。仇恨的对象不只有窃国的氏族,更有天子。

喜烽在朝中为官,喜女进入王宫,千方百计获得天子宠爱。兄妹倆的人生轨迹如出一辙,始终不离复仇。

现如今,距离达成所愿只差一步之遥。

羊车停在府邸大门前,侍人走出车厢,迎面遇上守在台阶下的门奴。

“通禀,王子肥召见。”侍人手捧一只木盒,里面装有王子肥手书。

门奴不说话,转身进入门内。

侍人在车旁等候,随着时间过去,心不断下沉,预感此行又将无功而返。

他的预感很快应验。

大门缓慢开启,一名作门客打扮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对侍人道:“家主卧病,不便入宫。”

仅仅一句话就要将侍人打发走。

之前几次虽被拒绝,到底还被引入府内,态度勉强算是客气。

今日却变本加厉,喜烽不露面,只派一名门客传话,甚至不将来人请入府内,完全将王子肥的颜面丢到地上踩。

侍人面有郁色,却被门客拦在身前,不可能硬闯。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递过装有书信的盒子,由门客转交给喜烽,自己灰溜溜地转身登车,调头返回王宫。

“慢行。”

尢厌站在台阶下,目送羊车走远。低头看一眼手中的盒子,不必打开,也知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他转身拾阶而上,跨过府门,大步穿过庭院,来到府中前厅。

房间窗扇紧闭,仅房门半开。

几道身影守在门旁,右侧是喜氏忠仆,穿着样式相类的短袍和履。左侧几人形容剽悍,目露凶光,浑身上下透出匪气,赫然是令上京众人闻风丧胆的莽山盗。

之前诸侯国入贡,各国使臣齐聚上京。

天子设宫宴款待群臣,不想当夜盗匪入城生事。诸侯使臣联手剿匪,使莽山盗遭遇重创,城内尸积如山。侥幸未死者逃入深山,再不敢轻易露面。

使臣们离开后,莽山盗死灰复燃,又一次卷土重来。

王子肥谋逆,莽山盗伪做虎贲进入王宫。怎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子肥留有后手,联合母族设下圈套,莽山盗差点覆灭在宫变当日。

幸好有喜烽周旋,莽山盗的首领才得以脱身。

王子肥没得意多久,谋逆一事就被揭发,诸侯发兵勤王的消息接踵而至,他自顾不暇,自然没心思再关注残存的匪盗。